邵大侠盯着李延,鄙夷地说:“你这是第二次问,我再答复一次,一了百了,万事皆休,就是摆脱法门。”
邵大侠见李延执迷不悟,也不想再同他绕弯子,干脆了然说话:“双眼一闭,两腿一伸,不就一了百了?”
“好,就先带上董师爷。”
“是庆远街西竺寺方丈百净说的,话头不一样,但意义差未几。我分开庆远之前,曾向他就教休咎,他让我读一首唐伯虎的诗。”
“是座主让你来救我?”
“请讲。”
觉能长叹一声,也不说话,只是闭着眼睛捻动动手中佛珠。李义河朝他抱拳一揖,说道:“觉能师父,不是李某用心要获咎你,公事在身,实属无法。”说罢回身随姜风出来,走到那间暂作为公堂的知客堂,只见权当衙役的兵士已在两厢站定。李义河踱到方桌前坐下,姜风问道:“请大人示下,先带哪一名出去?”
“眼下就有一个。”
“做临时公堂,把李延身边的人叫来鞠问。”
姜风晓得拗不过,便说:“李大人,这任务卑职接下,但我也得讨个章程。”
“如何,是老座首要杀我?”
“极有能够。”
“哦,这约莫不会吧?”
“清理山上旅客,是不分青红皂白一概开赶呢,还是有所别离。”
“恰是。”
落款九个字:宿南台寺,张居正并书。
“邵大侠,你!”
听罢李延的辨白,邵大侠又是冷冷一笑,讥道:“如果没写那封信,你也许另有一条活路,恰是这封信,这世上才留你不得。”
“啊?”
孤鹤一笑,讽刺道:“常言道,落毛的凤凰不如鸡,李大人现在也算是流浪之人,如何能够还像两个月前那样,对人颐指气使?”
“既是如许,碰到蛮不讲理的人,不等他脱手,先拿枷把他锁了。”
“卑职在。”
“卑职也感觉蹊跷,一传闻出了事,我就缓慢派兵士前去陈述大人。”
“就是一了百了,万事皆休。”
自那次去西竺寺拜见百净返来,李延从唐伯虎诗集合找到这首诗,闲来无事就吟哦几遍,是以这短短五十六个字早已烂熟于心。此时此地再次吟诵,竟止不住满腔酸楚。念罢诗句,已是喉头哽咽,不能自已。
一枕孤峰宿暝烟,不知身在翠微巅。
“你们找空房做甚?”觉能问。
“你想恐吓本官?”
李义河得知李延的死讯已是半夜天了。深更半夜山路峻峭恍惚,既不能骑马也不能乘轿,李义河只得在几位兵士的保护下步行前去。南台寺距福严寺固然只要三里地,但一色的上山路,李义河又身躯肥胖,待走到福严寺庙门前,已是上气不接下气,周身汗湿。早在庙门前候着的姜风上前单腿一跪,算是驱逐。李义河气喘吁吁问他:“李延如何俄然死了?”
刚坐定,孤鹤先开口说话:“李大人,你从庆远一起走来,恐怕老是提心吊胆吧。”
李延见状,又回回身来跪到邵大侠脚下,苦苦要求道:“邵大侠,我与你无冤无仇,还望饶过李某一命。”
“撵。”
“不会,一个月前我还专门给座主去了一信。我李某固然才气不济,但毫不是忘恩负义之人。”
“那……”李义河晓得在寺院里头不好摆宦海威风,只好低声筹议道:“觉能师父,李延的命案不连夜突审,恐怕就会让歹人有脱逃之机,深更半夜,不在寺庙里审,那里会有屋子呢?”
“是啊,切当地说,是十七天。”
“先生既然甚么都晓得了,还望指导迷津。”
一向点头答允却不说话的方丈,见李义河问上脸来,只得答道:“李大人发起极好,老衲照办。”