过得半晌,云甄夫人进了二门,若生一行便直接往千重园去。
以她的年事,若结婚生子合宜的,这会早已做了祖母。
连二爷一个鲤鱼打挺从炕上跳了起来:“阿姐人在哪了?”
他没笑,但唇角上翘,似天生含笑。
略酬酢了两句,窦妈妈对朱氏也是客客气气的。
连二爷拽了若生就要走,连鞋也顾不得穿好,一角袜子被他拖在了地上。偏若生一个不慎,笔挺踩了上去,父女俩踉跄着撞到一块,差点就都摔了下去。若生吓出一身汗来,赶快扶着炕沿站稳,又拉住父亲的手腕不让他动:“这还未进二门呢,您别急,先将靴子穿好了再走!”
“如何使不得?你小时候都是我给穿的!”连二爷抬开端来,义正辞严隧道。
一世人鱼贯前行,很快走至了庑廊下,路过一间间大门紧闭的华屋。
金嬷嬷这几日见惯了她护着朱氏,闻言也不觉奇特,只笑着应下,转头就打发了人去请。
若生虽是二房的独女,但她大伯父膝下也有两位令媛,是以她行三,府里皆称一声三女人。
若生笑得止不住,好轻易收住了,便慎重点头道好。
眼下还只是初春,滴水成冰的气候刚畴昔,千重园里大片的蜀葵都还处在残落枯萎的模样,遥眺望去,一片清寥寂落劈面而来。一群人在园中小径间穿行,踩着脚底下错落有致的鹅卵石,打头的连二爷走得又急又快,若生便垂垂有些跟不上父亲的脚步。
一时候,千头万绪都朝着她心头涌了上来,重重地压在她的心尖上,令她几欲堵塞,面色蓦地丢脸了起来。
“细心摔交!”
若生面无神采地收回了视野。
她屏住呼吸,从左往右数了起来。
若生蓦地抬头看去,但见黄花梨木的美人榻上端坐了一名薄妆高髻的妇人。
若生悄悄垂在身侧的手,冷得像块冰。
那轻浅而寡淡的笑意,却像斑斓花丛间的一抹翠色,夺目非常。
斯须,金嬷嬷领着人从外头出去,见他们已穿戴安妥,连暖炉都抱在了手里不由得发笑:“二爷别急,就是晚了,夫人也不会怪您的。”
朱氏是头一回见,若生跟连二爷倒是早已见惯。她小时候,总跟着连二爷四周乱窜,千重园更是几近每日都要来转上两趟。云甄夫人的这些屋舍,顺手拉开一扇门,背面都藏着连家数之不尽的繁华豪侈。她跟她爹一间间都溜出来扒拉过好东西。
“二爷快请,夫人方才还念叨着您呢。”窦妈妈到了近旁,恭敬地墩身一施礼,言罢又面向若生,“三女人的身子可好全乎了?”
“我可同阿姐说定了的,等她返来我去门口迎她,这都晚了!”连二爷嘟哝着,到底依了她的话坐定,本身捡了歪倾斜斜倒在一旁的靴子来穿。
三两下套上,他又哈腰捡了若生的鞋来,问也不问就要给她穿上。
若生抬眼看去,只觉面前的人脸孔恍惚,一时候想不起是谁。但能被姑姑特地打收回来接他们的,想来也就只要她身边最得正视的窦妈妈。
随即,便有低低的妇人声音笑着响起。
一二三……四……
“已进正门了。”隔着绣福禄寿喜纹的丰富门帘子,小丫环的话音后尾跟着一阵仓促的脚步声。
但是她闭不上眼,起码这一刻,她闭不上。
数到第五个,那人霍然朝她看了过来。
窦妈妈屏息听着她说话,听完便笑道:“奴婢听着中气也足,想必是无碍了。”
恍惚的话音,陌生又熟谙的动静,令人难以辩白的人物……
于若生看来,他们都生得一模一样。
云甄夫人有置了专门搁衣裳的库房,有只放鞋履的屋子,也有里头满布胭脂水粉,香气扑鼻的屋子……