张昭华内心转了个圈,道:“莫非您感觉,西厢、会真如许的书――”
“晓得还要看,”粮长佯怒道:“那些书也是你能看的吗?你都看了几本?”
“依我看,随潮圆寂一章,”粮长道:“倒是最为可贵。”
“恰是,”张昭华道:“阿爷最爱的,又是哪一个呢?”
“公然只记得这几样写得出色的,”粮长也捋着胡子笑道:“另有其他的呢,可还记得?”
“荡子燕青,”粮长点点头道:“虽是三十六星之末,却机巧心灵,了身达命,都强似那三十五个。”
“倒不是,”张昭华也不怕他诘问,归正都是上辈子看过的东西:“这些书我且略略翻过,都无甚意趣,且大旨也不好,很有些诲淫诲盗的意义。”
“我见到的江湖,是打家劫舍、杀人如麻的江湖,”粮长道:“我帮扶过的妇孺,是恩将仇报反咬一口的妇孺。以是我看这书里,假的多、真的少;虚的多、实的少;只一句‘承平本是将军定,不准将军见承平’倒是真的。”
张昭华松了口气道:“就是之前晒书的时候,看您本身翻晒不让我们帮您,就晓得您晒的必然是与众分歧的书。”
“那不一样,”张昭华随口道:“我是个女儿家,看了水浒又不能如何样,莫非还能像扈三娘一样跨刀上马不成;倒是看了会真以后,费事才大哩!”
张昭华低头思考半天,也没明白粮长说的是甚么意义,也就错过了他眼里一闪而逝的精光。
“不,我是感觉奇特,”粮长道:“连你阿奶,少时也爱读这些元人百种,如何到了你这里,却不类女儿家,反倒似个调皮小子呢?”
“倒也有一个,”粮长道:“鲁智深。”
“恐怕是因为,”粮长暴露一个很成心机的笑容:“我年青时候,也行走过江湖,见到的江湖却不是书里那样的吧。”
张昭华无妨他说出这么多书来,还都是传奇志异后代情长的书,顿时瞠目结舌道:“您还保藏了这些书!?”
“平生不修善果,只爱杀人放火。忽地顿开金绳,这里扯断玉锁。钱塘江上潮信来,本日方知我是我。”张昭华道:“应当是鲁智深回想梁山兄弟这些年的作为,都是为了抵挡强权,反对不公,但是最后落得个甚么,落草为寇也好,报效朝廷也罢,最后也不过死死伤伤一场梦幻,结局都是一样的悲惨。”
张昭华记得《红楼梦》里头,有宝钗诘问黛玉读《西厢》一事,所谓“他们是偷背着我们看,我们却也偷背着他们看.厥后大人晓得了,打的打,骂的骂,烧的烧,才丢开了.以是我们女孩儿家不认得字的倒好。”
粮长浅笑地看着她,道:“能晓得这些,看来水浒确确实在是读通了。”
张昭华噢了一声,道:“为甚么会可贵,这一段不过是印证智真长老的偈言,所谓‘遇林而起,遇山而富,遇水而兴,遇江而止’,又所谓‘逢夏而擒,遇腊而执,听潮而圆,见信而寂’,桩桩件件都被预知了,首尾照应,显出禅意罢了。”
“比如说。”张昭华道。
“一百零八个豪杰,”粮长道:“爱哪一个?”
张昭华尽力思考道:“大闹五台山、野猪林?再不济就是活捉方腊!”见粮长点头,她便道:“鲁智深的事情也就这么几件可数的了,也件件出色,莫非另有其他伏笔暗线不成?”
粮长便道:“实在没有。”
“但是我想听您说一说鲁智深的圆寂。”张昭华道。
粮长哦了一声,语气奥妙道:“那《水浒》不是诲盗的书吗?”
张昭华那里晓得那箱子里都有甚么书,只道:“就看了一本《忠义水浒》。”
“人生各有志,心亦有所施,”张昭华哈哈笑道:“而我就是――中华后代多奇志,不爱红装爱武装。”