赵氏身后,秦世章许是心中有愧,便将这份豪情转移到了秦素身上,待她极其上心,乃至能够说是宠嬖。
“方才是甚么作响?”秦素懒懒呵欠一记,随口问道。
现在,又隔一世。
传闻,赵氏出身卑贱,虽有着惊人的仙颜,却因身份寒微,秦世章也不敢等闲带她回家,只敢在外头养着。
秦素微微侧首,望向窗外。
秦素净淡地瞄了一眼枕边翻开的历书。
她的父亲秦世章,乃是兼祧。
“如此。”秦素意兴阑珊地摆了摆手,四顾一番,最后目光定在了橱架处。
屋中光芒已经很暗了,书上的笔迹垂垂辩白不清,阿豆终究站起家来,胡乱将纸条塞入怀中,泄愤似地踢了橱架一脚。
秦素怅怅地转开眼眸,望向纱帐上早失本质的暗淡绣纹。
“咚”,不算太大的一声,床帐里的人却动了动,像是被惊醒了。
阿豆的脸又白了,绞布巾的手指紧紧攥住,神情有些不安。
算算日子,秦世章应当早在秦素醒来前便亡故了,现在秦家送信的人想必才出门。从青州城到连云路途悠远,骑快马也需三日,不过秦府的管家可没这般快,算来约莫5、六往火线能达到连云,而她分开田庄的日子,也将邻近了。
自七岁那年被送来连云田庄“养病”,她便再也未曾见过这位父亲。
她渐渐地伸脱手,在膝盖上摸了摸。
秦素已经不大记得秦世章的长相了。
阿豆不着陈迹地凝睇着她。
东、西两院的老夫人虽各有私心,却有志一同地以为:不管嫡庶、男女,秦家的孙辈须很多多益善,越多越好。故秦素方得以进入秦家,并被养在了长房名下。
秦素揉揉眼睛,娇懒地“嗯”了一声,妍媚的脸上神采如常。
“玩。”秦素只答了一字,满脸兴趣昂扬,卷翘的睫羽掀动如小扇,双眸似水中剔透的墨玉,清凌凌地泛着欢乐。
只是,这本记录着前秦风骚人物玄谈的古书,带给秦家的却非福运欢乐,而是秦氏满门厄运的开端。
阿豆心头松了松,殷勤上前,扶着秦素半坐于床沿,又去盆架处绞热布巾。
她有些微叹,不知是光荣还是轻视,抑或只是不甘,心底里的情感翻了几番。
秦素眸色淡淡,不见悲喜。
很快便到了掌灯时分。
秦素有些恍忽。
一个外室女能被家属认回,便是在民风最开放的唐国,亦极少见。不过,秦家的环境委实特别了些,秦素也不是平白无端认祖归宗的。
秦素转过眼眸,盯着仍在翻书的阿豆入迷。
想着那件大事,阿豆的心境顿时平了,和顺地应了声“是”,退了出去。
傍晚、烟雨、寒窗。
瓦檐上滴落的雨珠敲打着空中,将阿豆弄出来的些许声响也隐了去。
经历了最后的苍茫、慌乱与颓废后,她的表情已然平复。
被嫡母在阴冷的祠堂罚跪,整整两日连水都不准喝,跪姿稍有松动便是一戒尺……年仅七岁的她能活下来已属大幸,膝盖上的这点伤又算得了甚么?身为卑贱的外室女,被如此对待也是她该当的。
无知稚儿,也不过如是。
蓦地,膝盖处一阵锐痛传来,酸胀非常,让她忍不住深吸了口气,随后,一丝苦笑便爬上了脸颊。
她是在两天前醒来的。
不过,在秦素六岁那年,这份宠嬖戛但是止,而秦素的平常用度也随之一落千丈,直到被送至田庄“养病”,她才算过了几年平静的日子。
暮色涌入寒窗,两重纱帐、一床薄被,却终是挡不住暮秋的冷意。
然她晓得,秦素惯是脾气暴躁、抓尖要强,最厌下仆违逆。与阿豆一同奉侍秦素的阿妥,便是因为过分奸佞,不讨人欢乐,便被撵去了厨房。而阿豆则事事顺服,就此一起高升,现在更有大好前程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