落日淡极近无,将她的眉眼悄悄拢着,有一种格外的洁净,如线描点染的画稿,只待辅以浓色,便可成绩一卷靡艳绮罗。
在她的影象里,阿妥他们凡是极少去菜窖,可她总要亲眼看过了,才会放心。
时候一点一点地畴昔,日影西斜,在白墙上映出浅淡的几撇云影,那光影层层缕缕,渡进窗中,又换作了淡淡的青。
去岁屋子漏雨,福叔为了省下雇人的钱,便与阿妥一起脱手修好了屋顶,这些砖瓦便是当时用剩下的,全都堆在了此处,上头积了厚厚的灰,明显是好久无人涉足了。
那粘腻得几近令人发疯的感受,在这微凉的风里散开了。
秦素悄悄拉开了窖门。
夜风携着微茫的月色,洒上石阶,氛围里弥散着极淡的酒香,还杂着些甜腻的糕饼香气。
秦家的菜窖亦修得极大,门后是七级向下的台阶,菜窖的四角放着石灰,用以去除潮气,另一头还挖了通风的气孔,人在里头也不会憋闷。
这张脸,以及这具身材,曾无数地次呈现在她的梦里,粘腻的,潮热的,浑浊的,像雨天时身上的湿衣,紧紧地贴在人身上,甩不脱、躲不掉、移不开,直让人恨不得刮基层皮才好……
秦素屏住呼吸,停顿了半晌。
已经好久没做过这些了,现在重拾旧艺,秦素写了好几稿才算对劲。待写罢印文,便将纸返覆于印石上,以小笔沾水轻刷。这纸极薄,未几时便将反字印了出来。
福叔躬身收下,以手掂了掂,点头道:“够了。”又问:“女郎另有何叮咛?”
她这一出来,便又是关门阖户,不知在房里忙些甚么。
福叔想了想,躬身道:“是,那老妪姓周,阿承本年八岁。她家家道不好,前些时候阿承病了,请医花了很多钱。家里就她祖孙两人相依为命。”
“她卷了我最值钱的几样金饰走了。”秦素语声恚怒,双眉耸峙。
子初时分,秦素缓缓展开了眼睛。
她缓缓垂下了眼眸。
益州人喜食泡菜,几近家家都建有腌制泡菜的菜窖,且越是瘠薄之地,那菜窖便建得越大。想那泡菜久搁也不会坏,且地窖亦有储物服从,贫民家自是多有建的。
秦素垂眸思忖半晌,问:“庄子西面是否有一户人家,家里只祖孙二人,那老妪说话是南边口音,孙子叫阿承?”
在宫里活得久了,便晓得甚么样的下人才真正顶用,便是像福叔与阿妥如许的才好。那些有小聪明的、爱揣摩仆民气机的,常常最易好事,也最轻易被人拉拢。
秦素出了会神,细细想了一遍本身的打算,肯定无甚讹夺处后,她便又起了身,将东西清算在了书匣里,拿了把小铜锁锁了,遂又去了角院,将早上买的一壶酒拿回了屋中。
她搁下刻刀,一只手托着腮,望着窗边的斜晖入迷。
四下里静极了,连风声都听不到。窗纸上映着浅白的光,恍忽而又阴暗。
烛光所及处,是散放着的菜坛与油瓮,另有几口袋米面,再往里约七八步,则是半人高的一堆砖瓦,另有一架倒放的木梯
秦素直起腰来,极其不雅地伸了个懒腰。
“女郎,可要往府里报一声?”福叔便问。
石阶尽处搁着一只小铜烛台,幽幽火光遣散了暗中,模糊可见中间倒卧着的一团人影。
路引很快便写完了,秦素一共写了两张,摊开放在一旁晾干,只待明日染罢便可。剩下的那两张她预备先空着,明日一并染出来,以防将来有效。
四枚官印皆已刻就,这一个下午的时候没白废。
但是,这靡艳却迟迟未至,这绮罗便空落落地起来,那画稿便也就如许停在了那边,将及未及地,叫人既不舍挪眼,又不忍细看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