林氏的胸口有些发闷,感觉喘不上气来。
砖窑给了二房,瓷窑也给了二房,就连儿子的数量也是二房多太长房。功德皆被二房占了,他们长房得着了甚么?除了那点不值钱的田产铺面,另有个鸡肋的管家权,便只剩这个外室女了。
那张清丽而忧愁的容颜,自那一日以后,便从未曾在她的故梦中呈现。
这一世,秦素是不会再去隐堂了,她想,这膝伤还是早早治好为妙。
秦素摇了点头,却并不开口。
韶华如逝水,垂垂洗去前尘,很多的人来了又去,从她的身边顺次颠末,若蜻蜓点水、似寒雁穿潭,与她的生命悄悄一触,便即分开。
幼时在祠堂受了寒气,实在并不算多大的伤,只是林氏不知是忘了还是用心的,一向没叫医来治。宿世直到秦素进入隐堂,那隐堂的医用了最浅显的膏药,贴了三个月便即病愈。
雨丝纤细、流水潺潺,东华居的回廊转角处,一丛芭蕉犹自翠绿,蕉叶上坠下透明的水滴。
却不知秦府抄家以后,这个心灵手巧的小女人,有没有获得一个好些的结局?
秦素的心底出现苦涩,垂垂伸展至舌尖。
说来也是怪事,秦府东、西两院明争暗斗,连院子的名号都要对比着起,然小辈之间却鲜少勾心斗角之事,起码宿世的秦素便未曾听闻过,她想,这或许是因了太夫人及秦世章的两重影响而至。
垂垂地,她忘了本身的来处,唯偶尔半夜梦回时,会想起那一夜萧疏的星子与月华,会觉出胸口那一丝微微的热。
“都起来罢。”林氏蕉萃的脸上撑起一个笑,号召小辈们坐下,又叫奶姆将秦彦恭抱了出来。
她说话的声音也是淡的,神采更是淡近极无,语罢便静肃立在了秦彦婉身侧。
林氏直直地望着窗外,眉间压抑的情感几近拢不住。
秦彦恭本年才只三岁,恰是渴睡的年纪,现在想是尚未醒透,在奶姆怀里揉眼睛,瞥见林氏便伸手要抱。
她直起腰身,自袖中取出报官后的那一份备案,双手高举过顶:“母亲恕罪,阿素私行作主了。”
林氏的视野垂了下来,在秦素的身上悄悄一碰,便又当即转开,仿佛瞥见了甚么不该瞥见的事物普通,眉尖蹙起,饱满的额头刹时充满了阴云。
年近三十才生下这么一个儿子,林氏自是疼到了骨子里,抱着爱子掂了掂,便柔声地问:“冷不冷?饿了么?”又问奶姆:“昨晚睡得可好?”
“快出去吧。”林氏亦在胡床上向外招了招手,看向秦彦婉与秦彦贞的眼神里,含着些许心疼。
“四姊好。”秦素向她行了个礼。
简朴而直接,这确切是林氏一贯的气势。
她为隐堂效力,展转于赵国的士族门阀,又阴差阳错回到了陈国,在深宫里自顾不暇。
他们两个年纪小些,皆不大熟谙秦素了,秦彦婉便低声叫他们施礼,态度非常和顺。
林氏自见了他,面上便亮起了一层柔光,再不复蕉萃的模样。她垂怜地将秦彦恭抱在怀中,眉梢眼角皆染着笑意。
秦素对她笑了笑,脑海中闪现出宿世最后一次见秦彦柔的景象,彼时的秦彦柔已近十岁,出落得清秀可儿,一手绣技尤其出众,传闻是她的生母徐氏亲手教的。
那样的一种温度,经年以后,似仍旧穿透了无尽的光阴,烙在她的心口。
几人依着序齿鱼贯而入,齐齐向林氏见礼。
秦素温馨地跪着,膝盖有些隐痛。
这嫌弃一方面是因为秦素的出身,另一方面倒是因为,如许一个不洁的外室女,秦世章却偏要放在长房的名下。
秦素心中暗忖着,一面已是跪伏于地,大礼拜见,恭谨隧道:“不肖女六娘,拜见母亲。”