此乃秦氏宗族的传统,原是以此灯喻指工夫如箭、人生短促,朝暮交代不过一明一灭,用以催促后辈用心读书。
秦世芳闻言,赶紧归拢心神,轻声隧道:“妾昨日与母亲参议办族学之事,身上便带着从夫主这里取走的公文,原想趁着平静替夫主翻阅一番,这封信想必便夹在那堆公文里。谁想因我归去得急,不知如何这信便掉了,妾亦未曾发明。本日一早被母亲的使女于道旁拾得了,便交还给了妾。妾才察知这是封密信。天幸这信未曾被别人拣去,妾一俟看了信,便立即赶返来了。”
秦素仰首看向远处。
左思旷便拉住她的手,放在唇边悄悄一吻,复又将她的手紧紧裹在掌中,柔声道:“娘子委曲,我亦心疼。你且再忍一忍,待我走通了汉安乡侯的路,今后便不必总被人压着了,到时候必然替娘子请封诰命,让娘子也好生享些福。”
此乃秦府特有的灯笼,有一个极风雅的名号,曰“暮朝”。
秦世芳的心“怦怦”地跳了起来,双眸水光盈润。
不过,这并不是甚么大题目。
她这半生万般皆难,膝下无着,平白担着主母的名声,哪一日不是谨小慎微,恐怕一步踏错?却唯有一样幸事,令她始终无悔,便是得了左思旷如许一世相伴的夫君。
秦素立在高墙下,漫不经心肠四下张望着,视野的一角,始终拢在不远处的那口枯井上。
秦世芳微微回了神,柔声应了个是,坐在了他的劈面,将暖囊拢在掌中。
时至本日,颍川秦氏的风华已然淡去,书卷气也早没了,唯这暮朝灯却保存了下来,成了府中的一道风景,一年四时、暮暮朝朝,秦府的东西两院星灯闪烁,曾为春时夜游最美的风景。(未完待续。)
左思旷和顺一笑,站起家来,将她自座中拉起,拥入怀中,粗糙的手指抚上她的眼角,拭去了她的泪水。
顾名思义,这类暮朝灯是专在暮色来临、曙色未至时点起的,那灯笼里的蜡烛只要小指粗,长不盈一寸,点不上两刻钟便即燃烧。
这般想着,她的身子已是软成了一汪水,眸光迷蒙如雾。
信中所言颇涉奥妙,秦世芳看不出来,他却明白,这写信人就算不是官署中人,亦是动静极通达的人士。
另有,这写信人又是如何晓得路途有险?
只可惜时候太紧,那信上提示的日期便在数日以后,就算他现在派出人手,也不及提早去那条路检察了。
“如何?此信可作得真?”秦世芳忍不住问道。
秦世芳嘤咛一声,已然软倒在那一双有力的臂膀中,双眸半阖半启,亦夹不住那眼中的似水柔情。
左府书房低垂的锦帘,蓦地便起了多少微澜,似东风掠过湖水,将那一幕水波拂乱了去。而自那帘幕中溢出的喁喁细语、浅唤低吟,便如那飘出窗扇的袅袅卷烟,氤氲着无穷旖旎……
他沉吟着坐回结案边,忽地像是想起了甚么,黑而挺的眉峰一扬,便向秦世芳扬过来一个温润而温和的笑:“坐下吧,且暖暖手。”语罢,苗条的手伸了过来,推过了一只极小的暖囊。
唯有一点,那信封旧了些,像是用过了的。
左思旷将信又细心地看了一遍,方搁下信纸,阖了眼睛,似是有些委决不下。
雪后的气候,老是特别的冷。
暮色自四周八方涌来,西边的天空堆起灰黄的云,高墙围住了半幅苍穹,却终是围不住那弥散于府邸的苍茫与苦楚。
她凝睇着左思旷,抬手覆于他的手背,语声微带颤音:“妾情愿的。夫主待妾恩典如海,妾只想回报一二,并不感觉累。夫主才是辛苦,莫要累坏了身子,也莫要总想着帮妾,引得君姑不喜。”