“你且再细说说,医是如何说的。”一俟坐定了下来,她便又开了口,声音虽仍有些发颤,神情却已安静了很多。
蒋妪面色煞白,盗汗自额角流下,却终是咬紧牙关,未曾再唤人出去。她用尽了满身力量方架住吴老夫人的身材,将她缓缓放平在榻上,又拿了一只隐囊枕于其脑后,旋即便疾步奔出屋外,不一时又快步折返,掌中托着一枚桃核大小的玄色药丸。
蒋妪闻言,面色微有些发白,眸中涌出一丝不忍,沉默了一会,方低声道:“医说,那几样面脂与妆粉中,有两样各掺了极少量的丹砂与轻粉,这两种药如果耐久用着,会致女子……不孕。别的,我另送去的那几瓶香露也有题目,桂花露里掺了麝香与蟾酥、芙蓉露里掺了冰片与雄黄,亦皆是分量极微。医说,这四样若再加上珍珠粉与犀牛黄,便是六神丹的配方了。那六神丹……如果妊妇食了,会……胎死腹中,或是……产下畸胎。”
蒋妪忙又靠近了一些,苦苦劝道:“夫人就算不为本身,也要为姑太太多想一想。如果没了秦家、没了夫人,姑太太可就真是……孑然一身了。”她说着已是语声若叹,目中的怜惜之色更加浓烈。
“夫人!”蒋妪惊呼一声,抢上前去扶住了吴老夫人,一面转头便想唤人。
现在的她虽是气味短促,但面色却较方才平静了一些。进屋后她便快手快脚倒了一盏水,将药丸化入水中,再喂吴老夫人喝了下去。
半刻钟后,吴老夫人面上的那一层青灰,终究垂垂地淡了下去,连同她那带着尖啸的喘气声,亦渐渐地安定。
吴老夫人神采泛青,颊边的肌肉不住颤抖。
千里以外的秦府东萱阁,吴老夫人闲坐于东次间的屏榻上,望着大案上的青铜鹤口衔珠灯盏,呆呆地出着神。
“夫人,姑太太还需靠着您啊。”蒋妪又道,一脸希冀地盯着吴老夫人的脸。
吴老夫人的脸,一下子像是老了二十岁。
做完了这些,她又跑去了一旁的西次间,将铜吊壶拿了过来,向茶盏中斟了滚汤的暖水,略吹凉一些,喂吴老夫人喝了一盏。
“你……”她游移地开了口,却也只说了一字,便又收了声。那张平常老是安静无波的脸上,刹时涌动出一种深切的哀伤,以及,些许惶悚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