蒋妪忙又靠近了一些,苦苦劝道:“夫人就算不为本身,也要为姑太太多想一想。如果没了秦家、没了夫人,姑太太可就真是……孑然一身了。”她说着已是语声若叹,目中的怜惜之色更加浓烈。
不知是药丸起了感化,还是蒋妪照顾得殷勤。约莫一刻钟后,吴老夫人的气色终究规复了一些,身子也能坐得稳了。
吴老夫人的脸,一下子像是老了二十岁。
这微带颤音的几句话,让吴老夫人身子一动,紧接着,她的眼皮便颤抖了起来。
蒋妪目中含泪,一面以衣袖悄悄替她扇着风,一面哽咽道:“夫人可好些了未曾?头还晕不晕?”
“夫人!”蒋妪惊呼一声,抢上前去扶住了吴老夫人,一面转头便想唤人。
灯台上烛焰摇摆,将这主仆二人的身影映于壁间,亦是摇摆得如风中残枝。
“不要……不要叫人。”吴老夫人艰巨地吐出这几个字,偎着她的胳膊撑住了身材,颤巍巍地伸手指向某个方向:“去西次间……橱架……第三层……药丸……”
她断断续续地说着,每说一个字,皆像是在耗损着她所剩无几的生命力。说到最后,她的脸上便垂垂浮起了一层青灰色,那越来越短促的呼吸声中,带着锋利刺耳的啸音,似是下一刻便会突破喉管。
沉寂以及沉默,悠长地在房间里回旋着,直到那烛台上的蜡烛“啪”地一声爆了个灯花,吴老夫人的身子才动了动。
吴老夫人闻言,灰败的面上漾起了一丝凄然,很久后,终是长长地叹了一口气。
说完了这句话,她便像是一下子落空了依托,软软地从榻上往下滑去。
吴老夫人有力地摇了点头,两眼微阖,渐渐地,眼角边便凝出了两颗浑浊的老泪。
吴老夫人闭起了眼睛,粗重的呼吸声垂垂陡峭了下来。再过得一刻,她终究扶着蒋妪的手,渐渐挪动着身子坐在了榻边。
吴老夫人神采泛青,颊边的肌肉不住颤抖。
“竟然……是如许……”她呢喃着说道,那声音低而微,似被唇边那两道深深的纹路扼在了喉中。
蒋妪面色煞白,盗汗自额角流下,却终是咬紧牙关,未曾再唤人出去。她用尽了满身力量方架住吴老夫人的身材,将她缓缓放平在榻上,又拿了一只隐囊枕于其脑后,旋即便疾步奔出屋外,不一时又快步折返,掌中托着一枚桃核大小的玄色药丸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