阿妥与福叔这两步先手棋,终究能够派上用处了。不过阿栗却万不能带去上京,这是因为,她熟谙阿妥与福叔。
东风嫋嫋,将她掌心的那枚花瓣悄悄拂起,忽儿一刹便飞上了半空,委宛翩舞着,似尘凡间流落的精灵,不过几息之间,便飘向了那一带清泠流波,随水而去。
她语声虽轻,态度却极其冷肃,阿栗不由心下微凛,立时回声道:“是,女郎,我记下了,我必然好生看着那衣箱。”
秦素弯了弯眉,垂下了稠密的眼睫。那小扇般纤长的睫影落在她并不白净的脸颊上,将那双清凌凌的眼波掩去大半,只似有还无地留了一尾眸光,微微一挑,竟有了一种难以描述的娇媚。
秦素叹了口气,缓缓收回了视野。
此行得去上京、得入白云观,她最该感激的,是赵国那位野心勃勃的君主。
高大的院墙与重重绿影,圈出了一小片碧蓝的天空,干净若最纯粹的水晶,没有一丝云絮。
她的神态淡然安宁,似是全不知她说出来的话,是多么的令人惊奇。
她瞪大了眼睛看向秦素,眸中有着极浓的不解与疑问,游移了好一会,终是结结巴巴地问道:“女……女郎为何这么说?女郎为何……为何会留在上京?又为何会搬场?为何女郎会晓得……”她越说声音便越小,而面上的疑问却越来越深。
这并不算是承诺的承诺,令阿栗的面上浮起了欢容,她笑眯了一双大眼,喜道:“那但是好,我便等着女郎带我去便是。”
白云观。
阿栗惊奇极了。
秦素转眸看向阿栗,眉眼间掠过了一丝庞大的神采。
秦素的视野,遥遥地望向那花瓣消逝的方向,又顺着那一脉清溪,垂垂地将眸光抛远,凝去了远处。
她将声音压得极轻,凑在阿栗耳边说了几句话。
阿栗一面听,一面那眼睛又瞪得大了,满脸的惊奇,却也没敢再多问,只用心记下她的话,复又大力地点头:“我晓得了女郎,我会奉告他的。女郎放心。”
那一刻,秦素的面前变幻出了一片荒凉的气象,颓倾的石屋,暗淡阴沉的大殿,长满野草的小径,以及,那巍峨高大却又衰朽不堪的牌坊。
“你是想问,我怎会晓得这以后半年乃至一年的事,是么?”秦素抬起眼睛看她,启唇一笑。
“是,女郎。”阿栗轻声应道,一面四顾看是否有人,一面便将字条藏在了袖袋里。
秦素转首看了看她,面上掠过一丝庞大的神采,复又调转视野,轻声续道:“此去上京,没个一年半载,我怕是回不来了,而太祖母她们却会先行返来。待她们回了府,只怕我便要自东篱搬出来了,那只衣箱,你必然要亲手将它搬去新的院子里。”
那是一片灰而暗的天空,高阔、苍远、寥落,带着阅尽人过后的孤寂,即便工夫明丽、光阴委宛,亦洗不去那片天空下彻骨的冷意。
毕竟,她总不能叫身边的人全都死绝了吧?
她不明白,她莫非真的另有那么一些些的情面在?抑或是,她是真的要留个能用的人在青州?
算算日子,广陵那边现在应当已经打起来了。赵国的长戈铁马,已然踏上了陈国位于蛟江东部的这片地盘,现在两国军队正于边疆处厮杀着。
秦素痴痴地望着,面前似又闪现出了另一片天空,与面前的晴空交叠了起来,垂垂占有了她全部心间。
阿栗凛然,点了点头,不再出声。
“我便是晓得这很多事,不管你信或不信,只照我说的去做。”她的语声几近是轻柔的,却不知为何,反倒比疾言厉色还要多了几分冷肃。
“一会归去后,我会寻机将那衣箱指给你看,那衣箱的一角缺了个口儿,极好辩认的。”秦素换过了一个话题,细声对阿栗说道,复又向她轻柔一笑,“这几件事就拜托你了,万勿忽视了去。”