宋佛佑不慌不忙道:“妾虽品在司衣,却蒙天后圣恩,得领蓬莱殿中事,陛下遣妾来前,特地叮咛:‘公主年幼,汝等本职虽非谏议,仍须善加规劝,多所搀扶,不得放纵其意,乃至昏乱’。妾等本德薄才疏,识见短浅,蒙天垂幸,不敢负恩,唯思之前贤之道匡扶公主,亲贤远佞,方可秉承圣意,稍平陛下拳拳爱子之心,故将执事年长有德者擢入内殿,使之规谏摆布,幼年德浅者暂在殿内行走,待其徐修德行,自为长进,方可近身入侍,此二人以曲意佞承公主,本该逐出本殿,唯贤人、公主仁善,且其亦有改过之心,故此暂留,却不成委以近侍之任,伏请公主明察。”
那日说“妾为公主,万死不辞”的先道:“婢妾姓孙,贱名威娘,执掌殿前洒扫。”
我笑了笑,顺手指了最边上的两个年青宫人,道:“便叫她两个暂代罢。”
许是见我久不出声,那宋佛佑竟轻咳了一声,以示提示,我见她这般猖獗,心内不悦,待要直言怒斥,想起昨日与母亲的扳谈,话到嘴边,便生生忍住,淡淡道:“本来是母亲的意义,既如此,倒劳烦宋司衣一片美意了。只是她们两个毕竟才受过杖,若叫她们如常当值,倘或力有不及,不但迟误了差使,也有违母亲的仁德之心,不如让她们安息两月,再做区处。”
这两人都吓了一跳,吴小孩眼泛泪花,似是要哭出来,孙威娘没说话,只是跪下叩首,吴小孩也一齐跪下去,我见她两个还只是磨蹭,便叫她们都快走,本身转到侧殿书案前,装模作样地看了一会书,倒是一下想起韦欢,一下想起母亲,一下又想起李晟,实在不能埋头,想了一回,又换了衣裳往紫宸殿去,谁知父亲和母亲竟然都不在紫宸殿,而在朔望朝参的宣政殿。
宋佛佑蹙眉道:“公主仁孝,妾等敢不从命。”
但是本日母亲却并不在那边,我蹑手蹑脚地钻入隔间,脸贴着屏风向里看,模恍惚糊间只见父亲斜坐在宝座上,一手按在额头上,似是在不住地揉着眉心。母亲坐在他身边,一手搭在他肩头,一手握住他的手,前面站了很多人,最早阿谁该是我的太子哥哥李晟,因为我闻声他的声音飘在大殿中:“…不成鲁莽轻敌。”
宋佛佑道:“殿中职司皆有定命,如果她们不当值,又叫何人当值?”
我一起又走到宣政殿外,侧门外等待的寺人见了我,都笑嘻嘻对我施礼,我对他们嘘了一声,悄悄从偏门出来――小时候我便常常在这里被父亲抱在膝上见大臣,这一两年父亲怠惰,母亲干政过量,为了免得别人群情,反倒制止我到前朝来了,但是这里的保卫与寺人我都是熟的,与他们谈笑几句,只一如畴前那般半娇气半放肆地说要来找阿耶阿娘,他们便放我出来。
那两个宫人一惊,因我只说暂代,并未说贬斥,又不好讨情,便只是跪下,此中一人还悄悄昂首看宋佛佑,却被我看得一清二楚。
我谙练地绕到宝座以后,那边用花障隔出了一个小小的隔间,母亲向来都是在那前面坐着,与父亲一道听政的。
我见她身上穿戴想起本日身上的衣裳还是她选的,声气便大不顺了,斜眼看她道:“让她们两个去做洒扫,是母亲的旨意,还是你的意义?”
有大臣上前一步,想要说些甚么,被母亲一挥手止住了,母亲回过甚来,望着宝座的方向,一字一句隧道:“陛下,从我大唐立国以来,便没有以天子亲女下嫁藩属的例子,若此例要自承平始,妾宁请自废为庶人,携娇儿幼女,避居乡野,永不入朝。”
我心中嘲笑,面上尽力装出慈和靠近的模样,对宋佛佑浅笑道:“父亲、母亲一贯皆怜恤宫人,还曾多次下旨放人出宫,我既身为人子,自当体察天心,恭秉圣意,慈和恤下,方是孝敬之道,宋司衣觉得呢?”