母亲叹了口气,道:“朕准你本身考虑本殿人事,是让你本身学着严明奖惩,将端方立起来,不是叫你一味率性用情,放纵下人。”
我笑道:“只在母亲面前才如许,如果有外人,又不一样了。”说话间已将一碗酥酪吃得干清干净。我早上起得太早,懒怠用饭,韦欢便将尚食送来的汤饼滤了水,用茱萸、胡椒、蒜齏和肉酱拌作了冷淘一样的东西,哄我吃了一大碗,这下又吃了一碗酥酪,胃胀得实在难受,半晌间又打起饱嗝来,怕母亲指责,抿着嘴只是忍。
婉儿便向门口的宫人一看,早有人出去,未几时出去,却开着侧门,武敏之引着很多尚食的人鱼贯而入,摆上很多小几,将方才的食盒提篮全数翻开,内里的东西一样样地端出来——每个食盒中都置有小炉,炉上再置菜肴,是以一盒只能放一两样,而武敏之所进献之菜肴点心酒水计有百余种,光食盒便有六七十个,戋戋一餐,却摆了足足一室之地。
母亲垂下眼,看了看面前一盘羊肉,高延福忙屏退尚食,躬身向前,替她切了薄薄一片,夹在饼里献给她,母亲捏着那饼看了我一眼,我忙舀了一勺腌樱桃,拌着酥酪吃了一大口,母亲点头笑道:“一点模样都没有。”
我松了一口气,笑着道:“阿娘放心。”
我更放心了,拱手道:“是。”
我慢吞吞起家,蹭到她身边,母亲拉着我坐下,一手要来摸我的肚子,我一面向后缩,面上颇羞赧地喊“阿娘”。母亲在我头上拍了拍,有几分严厉隧道:“坐好。”我只好乖乖坐着,任她在我肚皮上揉了揉,又听她向门口道:“叫本日跟公主的人出去。”
我眉心一跳,不及讨情,便听婉儿悄悄道:“是不是早上没用饭,饿了?”
母亲将信将疑地看了她一眼,在我额上、脖颈、手上都探了一番,肯定没有发热,才向婉儿道:“这会儿有甚么吃食?”
韦欢毕恭毕敬地跪下,膝行至前,伏在地上,听凭母亲叮咛,我见母亲面上并无忧色,忙忙地就要起来,被母亲按住,只幸亏她身边用力对韦欢使眼色,可惜韦欢在我面前放肆霸道,到了母亲跟前却连头都不敢抬,我在这里使眼使得眼抽筋,她却跪在那边一动不动,母亲问她:“公主今早用了甚么?”她也便老诚恳实地答:“启奏陛下,丑正起来,吃了一碗豆茶,厥后又用了一碗汤饼,临出门时,还吃了半个煮鸡子。”
翻开看时,精美的有一羊只取四两的灵消炙、腌樱桃堆制的红虬脯,粗暴的有羊臂臑、鹿肉,酒有凝露浆、桂花醑,茶则有绿华、紫英,点心是各色酥酪和糕团,饭有汤饼、胡麻饼,最可贵是另有很多柿子、橘子、梨子、韭菜、芹菜、芜菁、菘菜、芋头、莲藕之类的蔬果。
母亲蹙眉道:“现在京畿大旱,斗米四百钱,饥死者数百人,朕为皇后,本该躬行俭仆,觉得天下榜样,你却进献这些东西,是何企图?”
母亲明显瞧见了我的窘态,停了箸,对我招手道:“兕子,过来。”
母亲顿了顿,方道:“把上官秀士的诗誊好。”
母亲的笑收敛了些,手悄悄地在我额上一抚,道:“近几日天冷,是不是冻着了?跟着你的是谁?”
我用心负气道:“也没甚么完不完的,再说一万次,他也是我的表兄,阿娘远亲的侄儿。我们是一家的亲戚,做了甚么都是阿娘的脸面,还是不伤和蔼罢。”
我踌躇再四,还是谨慎翼翼隧道:“承平才疏学浅,不敢妄加群情。”
武敏之面色微变,一步跪下去,连连叩首道:“侄儿胡涂,侄儿只是一片孝心,想着陛下来到汝州,衣服饮食,一定风俗,且今冬酷寒,更胜以往,恐陛下用度未备,才特地备食服如京畿之例,并非用心污损陛下清名。”