母亲斜着眼看我,我辩白道:“本来是饱的,到了阿娘这里又饿了,总感觉要吃些甚么才好。”不知不觉间,又把平时对父母撒娇时那种蛮不讲理的娇憨语气带出来,干脆胡说八道道:“是我不好,现在大旱,母亲躬行俭仆,我却吃这么多…”被母亲一瞪,便住了口,向前爬了几步,跪在母亲跟前,不住拿眼瞟她。
我心内一凛,强笑道:“早晨风怪大的,呼啦呼啦的听着吓人,没人陪着,我睡不着。”
平心而论,婉儿这首诗不算上乘,可这份机变与立意,倒是凡人所绝难望及。母亲驭下夙来宽和,并不斤斤固执于藐小忽视,该当不至于为这些小瑕疵而过分苛责婉儿,但是若母亲当真不计算这些小处,为何又要特地问我一句呢?如果平时,我或者还会胆量大些,和母亲撒撒娇,替婉儿求讨情,但是现在武敏之就在内里,武敏之之于我对母亲,便正如和亲之于我对李晟,它们都是扎入我心头的刺,每当我要与本身的母亲和兄长靠近之时,这根刺便会在我心上狠狠地扎一下,叫我遇事不得未几想几分。
母亲面色安静,不像是活力,也不像是不活力,她盯着我看了半晌,甚么也没说,只扶着膝盖缓缓起家,我从速站起来,两手去扶母亲,母亲看看我的手,迟了一会,才把手搭在我的手上,我以李莲英搀扶慈禧的姿式扶着母亲,将她送至前殿,那边面已有几位朝臣在等待。
母亲斜看了一眼满屋的菜色,淡淡道:“大朝晨的便送这么些东西出去,劳烦你了,这一盘之费,怕是要中人数家之产罢?”
母亲道:“给上官秀士也设一席。”将她留下的几样东西分了一半给我,一半给了婉儿,我们两谢过圣恩,各自入坐,略用了几口,才听母亲浅笑道:“兕子方才似有话未说完?”
内里传话,未几时便见韦欢同两个宫人、两个寺人弯着腰出去,韦欢想跪在前面,母亲却直接点名道:“韦四。”
婉儿便向门口的宫人一看,早有人出去,未几时出去,却开着侧门,武敏之引着很多尚食的人鱼贯而入,摆上很多小几,将方才的食盒提篮全数翻开,内里的东西一样样地端出来——每个食盒中都置有小炉,炉上再置菜肴,是以一盒只能放一两样,而武敏之所进献之菜肴点心酒水计有百余种,光食盒便有六七十个,戋戋一餐,却摆了足足一室之地。
母亲蹙眉道:“现在京畿大旱,斗米四百钱,饥死者数百人,朕为皇后,本该躬行俭仆,觉得天下榜样,你却进献这些东西,是何企图?”
武敏之笑道:“辛苦、财帛都在其次,只要能得姑母高兴,便是做侄儿的孝心了。侄儿还另备了两匹天马、一百件御衣、十匣金饰,以献姑母。”
我笑道:“只在母亲面前才如许,如果有外人,又不一样了。”说话间已将一碗酥酪吃得干清干净。我早上起得太早,懒怠用饭,韦欢便将尚食送来的汤饼滤了水,用茱萸、胡椒、蒜齏和肉酱拌作了冷淘一样的东西,哄我吃了一大碗,这下又吃了一碗酥酪,胃胀得实在难受,半晌间又打起饱嗝来,怕母亲指责,抿着嘴只是忍。
母亲垂下眼,看了看面前一盘羊肉,高延福忙屏退尚食,躬身向前,替她切了薄薄一片,夹在饼里献给她,母亲捏着那饼看了我一眼,我忙舀了一勺腌樱桃,拌着酥酪吃了一大口,母亲点头笑道:“一点模样都没有。”
我更放心了,拱手道:“是。”
我慢吞吞起家,蹭到她身边,母亲拉着我坐下,一手要来摸我的肚子,我一面向后缩,面上颇