“梦魂纵有也成虚,哪堪和梦无!”坐在寝殿的软榻上的李承勋,神情恍忽地几次念叨着这两首诗,已经整整一天了。
赵一礼强忍着疼痛,腾出一只手,扶定李承勋的胳膊,额间因疼痛起了一层精密的汗珠。他喘了口气,颤抖的问道:“皇上,您没事吧?”
八月十五,中秋,夜,月圆人不寐。
赵一礼咂咂嘴,仿佛喝了一杯香茗,回味无穷。他发自肺腑地赞道:“皇上文采风骚堪比温柳。对的好,天衣无缝,涓滴看不出是出自两人的手笔。”赵一礼入宫前曾跟从父亲读过几年书,本意是想考功名光宗耀祖,故乡受灾后,流落一方,为求生存,进宫做了寺人。分歧于其他主子,偶尔见到天子,他总显得落落风雅,平静安闲,对答如流,乃至出口成章。李承勋非常欣喜,对他多加留意,几年之间,他便平步青云,成了天子的贴身内侍。他操纵皇宫中的大好资本好学苦读。寥寂时,天子也曾与其唱和,其文采颇受赏识。
天子孔殷火燎地快步前行,完整没了常日的慎重和寂静,赵一礼则迈着碎步亦步亦趋,好笑的模样看傻了一班守门侍卫。
赵一礼心焦气躁地在外踱步,心道:八成那红叶是个下咒用的凶器,天子约莫是中邪了。
从明天早晨返来,李承勋好似丢了三魂失了五魄,像个傀儡似的任由赵一礼奉侍,一脸板滞的躺在床上,眼睁睁的直到天亮。凌晨起来,既不洗漱也不用饭,更不见任何人。丞相遣人来刺探,只回说病了,不能上朝了。
清冷的夜风涨满语鸯宫,西边天空云卷云舒,如海中波澜时起时伏,一轮如鉴寒月隐于此中,随波沉浮,明暗变幻的月光映照在石阶上似水如雾。
赵一礼心中焦心,低着头佝偻着身子,停在原地,目光过处只能瞥见李承勋的孤寂哀伤的后背。他冷静测度,是后宫中为了争宠而用心安插的风花雪月?还是前朝为了权力而费经心机的暗递军政?赵一礼仰仗着本身在皇宫中摸爬滚打多年来的经历,明智地思虑着各种能够。
李承勋冲动地翻找着书案上的书籍,批示赵一礼道:“快,帮朕研磨。”他从一本旧诗集合抽出一片压得枯燥整齐的红枫叶,端端方正地将本身做的后半首诗抄于其上,喜的手舞足蹈地叮咛道:“帮朕换衣。朕要出去。”说着抬脚就要出去。
赵一礼吓得俯身跪倒在冰冷的石子路上,双手伏地叫道:“主子该死,主子不敢。”
李承勋寂静半晌,执紧红叶,手微微颤栗,垂垂地传遍满身。初时感慨哽咽,到厥后,他背对赵一礼,茕茕孤单于秋风中,喃喃自语。
李承勋听了,干笑两声,冷风如鼻,狠恶的咳嗽起来。赵一礼伸手重抚他的背,尽是体贴之意。他扶着胸口,咳嗽渐止,意兴阑珊道:“哎,真是老了,再不做这些事了,归去吧。”说罢,扶着赵一礼的胳膊,渐渐踱回寝宫。
赵一礼心中默叹一声道:“皇上不是老了,是为国为民劳累过分,瘦了。”
李承勋一身天子冠服严肃端方,两鬓斑白难掩朽迈之相,被得志和酒色啄蚀的身材虽包裹于金碧光辉当中,却已不复年青时的瑰杰风采。坚固的身材,扭捏的法度,浑浊的眼神,配上凄冷的溶溶月色仿佛一首落魄低沉的哀歌,贯穿了他光荣而又荒唐的平生。
赵一礼提着天子的衣服跟在后边,一边给他套袖子,一边胡乱叫道:“哎呦,皇上您慢点,皇上您还没穿鞋呐。”
李承勋对这一首小诗爱不释手,几次旁观,趁着夜色华丽,仿照它的体例,苦心吟咏了一首,以供应和。遂写于红叶之上,与不见其人但见其字的奥秘人,对诗唱和,不亦乐乎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