少女端起簸箕,足尖一点,跃向了那株老梅。
杜之仙回过神,从速放下簸箕,解下酒葫芦双手奉上:“女人若不嫌弃……”
“我的酒饮完了。”不等他说完,少女喝彩了声,拿过酒葫芦拔了塞子饮了一大口,冲他笑道,“好酒!但是老兴巷那家的三白酒?”
走得盏茶工夫,转过一角山岩,一株生得百年以上的老梅傲雪怒放。梅红似火,如梅林以后,立时将四周的白梅压了下去。让人眼中只要它的存在。
那簸箕红梅上的蕊雪在红泥茶壶中化开,婢女盈盈。
杜之仙目不转睛。
天气渐晚,雪下得急了。少女便借了他一间草庐暂住。
与他同朝为官,多少朝中大员都以看半子的目光看他。杜之仙仁途安稳,模糊已有入阁之势。争来争去,终究官员们都感觉他谁家女儿都甭娶,免得羡煞本身。
少女面庞温婉秀美,行事却极豪放风雅。收了梅丹青具,仅余一张毛毡铺在山石上,她坐在一端邀杜之仙:“好酒好梅,拜别甚是不舍。天气尚早,不如再抚玩一番。”
“三年后,我出师下山,必去都城寻你。”少女留下了那天所画梅作觉得表记。
杜之仙此时才感觉如梦方醒,脱口说道:“我尚不知你的姓名,家住那边。三年后怎去府上提亲?”
一语定情。
他雇人在梅林深处搭了两间草棚。这日,细雪如屑,杜之仙端着簸箕进了梅林。
姑苏多名流。杜之仙一袭落拓青衫,不修面貌。提着只酒葫芦穿街走巷,未曾有人识得他就是大名鼎鼎的江南鬼才。正因如此,杜之仙在邓尉山一住便是半月。赏雪观梅,好不安闲。
他掩了草庐柴门,负着画卷,提着酒葫芦,回都城等她返来。
礼亲王为了宝贝女儿,堂堂一个亲王坐在杜之仙家中耍赖。如果不是杜之仙向先帝求救,差点被礼亲王带着五城兵马司的兵抢回家中做了半子。
杜之仙浅笑道:“不说也罢。我见你收轻雪时身姿盈盈。我便叫你盈盈可好?这一世便只要我如此叫你。”
得他嘉奖,少女脸上出现了羞色。
如此一住便是五天。
但是皇室那些小郡主们却难以打发。
他再不动酒葫芦,只盼着这葫芦里的酒永久也莫要有再饮完的时侯。
杜之仙目送她踏梅拜别。
自而后,每年夏季,杜之仙总会再去邓尉山看一看那株红梅。再收一簸箕梅上蕊雪,点一盏牡丹茶,等候她的返来。
杜之仙不堪其烦,借回籍探亲之机,跑回江南躲轻闲。
“好梅!”杜之仙大赞,一时候有些悔怨没带画笔,望着那株红梅急步而行,到了树下细细抚玩。心想待回到草庐,定要将此景画上。
他来取那蕊中轻雪。一半煮茶,一半酿酒。嗅着寒气凌然的婢女,他情不自禁地想,可比在朝为官欢愉多了。
可贵与一女子相处,对方却无暴露花痴样。杜之仙心动了。
每天两人相伴赏雪,喝酒作画,煮茶操琴。人生得一知己,相伴总觉时短。
少女披着件红色刻丝大氅,身后便是一片茫茫白梅。此时细雪纷繁,衬得少女端倪温婉一片,如初见那株刺眼红梅,杜之仙不由瞧得痴了。
喜酒之人碰到懂酒之人,杜之仙大喜:“恰是!”
杜之仙嗅得此婢女气更盛,盈绕鼻端久久不去。心想,如能收得此梅上的轻雪,回家煮一壶好茶,才不虚此此。干脆将半簸箕费了半天工夫收得的轻雪全倒了,攀着枝头一朵朵收着雪。
一起收雪赏梅,垂垂踏进另一条他未曾走过的路。雪下得紧了,面前一片茫茫雪海,若非暴露雪中的虬枝,他几乎分不清哪是雪,哪是梅。光彩单一,便不成景了。杜之仙端着半簸箕轻雪正待分开时,眼角余光扫到了一抹红影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