现在这世道，人估客在光天化日之下掳掠妇女儿童，插上标草当街叫卖，官府都懒得去管。何况就算找到孩子，已长到九岁年纪，如何能证明是本人？六扇门最年青的传人，备感摆布难堪，即便找不到活人，也得挖出尸身骨骸来交差。莫非要从庚子年的乱葬岗里，挖出个婴儿骷髅来乱来人？
叶克难即使年青，说话却不含混，中气实足，掷地有声。
巡警局捕快叶克难摘下弁冕，暴露光溜溜的前额青皮：“仇德生，你可晓得我为何而来？”
现在，仇德生佳耦跪在院子里泣不成声。
叶克难想起本身早逝的母亲，心有戚戚焉，踌躇一番，便点头承诺。他拍拍仇德生的肩膀：“幸亏你们一家收养了这孩子，我想现在就看他一眼。”
咸丰年间，总捕头叶行客，通过蛛丝马迹，破获都城连环奸杀案，手刃身背十三条性命的狂徒，天子嘉奖御笔——传闻是当年的懿贵妃厥后的慈禧太后代笔的呢。
“狗屁！谁都晓得，德国兵最为凶暴，你是帮着一起残害都城百姓。”
“恰是！”叶克难已抢进门口，看着书房里的灯光，“说下去！你儿子生在庚子年，叨教是几月几日？生在何地？可有旁人的记录证明？”
“是！”仇德生嘴唇颤抖，泪水在眼眶里打转，“襁褓里有块和田暖血玉，必是孩子亲生父母留下的宝贝。”
仇德生擦着眼泪说：“我对小庚各式心疼，给他摆周岁酒时，遵循老法的风俗抓周，摆出各种物件，如果抓了四书五经，长大后就是读书人，抓了青龙偃月刀便是要做武将，抓了算盘珠子必是经商发财，没想到这孩子竟紧紧抓住个木工墨斗，莫非将来要做个匠人？现在您过来讲，他是皇家工匠的骨肉，公然天必定！”
英法联军打进北京，叶行客提着火铳上阵，战死于正阳门前。庚子年，叶克难的父亲战死于同一地点，这回入侵者换成了八国联军。
“让我替你说吧！庚子年腊月，即将是辛丑年正月，你给一群德国兵做翻译官，在皇城根脚下的工匠村巡查，路遇几个女人，德国兵就上前奸骗。”
无声地对峙半晌，仇德生已双腿瘫软，膝盖跪倒在地：“这位探长，我承认，我是十恶不赦之徒，只求以死赔罪，但请不要伤害小的妻儿。庚子年，我被德国军队强征做翻译，当时我老母在床，不敢不从，不然百口都要死在德国人的枪子下。我跟着德军进了北京，帮手他们保持治安。”
“你是平话先生？长得又不像！”小庚察看来人的行动与神采，“莫非你是——巡警局的侦察？”
老仇的媳妇虽是女流，却比男人有主意，向叶克难行万福礼道：“官爷，请再留给我们娘俩儿一个早晨。我是小庚的娘亲，虽说不是亲生的，但比亲生的更知心。比及明天早上，再把这孩子带走吧。我包管共同你，不让小庚抵挡。”
“是，德军烧杀劫掠，我未能禁止，罪非难逃。到了辛丑年春节，局势和缓，我悄悄逃离北京，不再为德军干活。”
“哪来的叔叔？爹爹，你莫不是又在欺瞒孩儿了？”
仇德生的眼皮直跳，惶恐不安了一整天，公然来了！但他还是装傻，点头表示懵懂。
他从高档巡警书院毕业才两年，刚过完二十四岁生日，穿戴极新的黑礼服，头顶玄色白线制帽，镜子里的他更像留日的门生，不过这身衣裳到底比老爹那身苛吏的袍子都雅。
仇德生翻开书房，不想让小庚看到本身一脸哭相，躲在门外说：“小庚，你叔叔来看你了。”