无声地对峙半晌，仇德生已双腿瘫软，膝盖跪倒在地：“这位探长，我承认，我是十恶不赦之徒，只求以死赔罪，但请不要伤害小的妻儿。庚子年，我被德国军队强征做翻译，当时我老母在床，不敢不从，不然百口都要死在德国人的枪子下。我跟着德军进了北京，帮手他们保持治安。”
“哼！庚子年的旧事，如果究查起来，菜市口列队三年都砍不完汉奸的脑袋！再说啦，洋鬼子也不让我们究查啊！”叶克难话锋一转，目光朝四合院里看望，“仇德生，你有个独生子，名叫仇小庚，现在德国小学读书，是不？”
他从高档巡警书院毕业才两年，刚过完二十四岁生日，穿戴极新的黑礼服，头顶玄色白线制帽，镜子里的他更像留日的门生，不过这身衣裳到底比老爹那身苛吏的袍子都雅。
天津徳租界的月光下，海河收回令人沉浸的腐臭味。
“在……在……”
“是！”仇德生嘴唇颤抖，泪水在眼眶里打转，“襁褓里有块和田暖血玉，必是孩子亲生父母留下的宝贝。”
“庚子年，你给德国军队做翻译官，认贼作父，为虎作伥，卖国求荣，还想狡赖？”
现在这世道，人估客在光天化日之下掳掠妇女儿童，插上标草当街叫卖，官府都懒得去管。何况就算找到孩子，已长到九岁年纪，如何能证明是本人？六扇门最年青的传人，备感摆布难堪，即便找不到活人，也得挖出尸身骨骸来交差。莫非要从庚子年的乱葬岗里，挖出个婴儿骷髅来乱来人？
别无挑选，叶克难必须完成任务。他跟秦海关见面详谈过三次。老秦供应了一条首要线索，当年出事的那天，德军身边有个翻译官，是个唯唯诺诺的中年男人。
叶克难今后动手，托了外务部大臣，拜访德国驻大清国公使馆的武官，查找当时驻北京的德军番号，当然早已撤兵返国。他发电报给中国驻德国公使馆，传达摄政王旨意彻查此事，确认有二十多名随军的翻译官。
“让我替你说吧！庚子年腊月，即将是辛丑年正月，你给一群德国兵做翻译官，在皇城根脚下的工匠村巡查，路遇几个女人，德国兵就上前奸骗。”
红色鹿角形状，生在颈椎骨两侧，摆布对称，角尖朝上，烈焰冲天。
“我劝止过他们，但底子没用，他们早已视性命如草芥，连我也会一枪打死的。”
仇德生翻开书房，不想让小庚看到本身一脸哭相，躲在门外说：“小庚，你叔叔来看你了。”
当叶克难敲开这扇门，一看便已完整了然——仇德生身材矮小，面孔狭长，塌鼻梁，厚嘴唇，并且是个病秧子。若说小庚是仇德生所生，毫不靠谱。
听到这个细节，叶克难已确认无误，悠悠地长出一口气。
他们内心清楚，今晚起，小庚将不再属于本身。
巡警局捕快叶克难摘下弁冕，暴露光溜溜的前额青皮：“仇德生，你可晓得我为何而来？”
“是，德军烧杀劫掠，我未能禁止，罪非难逃。到了辛丑年春节，局势和缓，我悄悄逃离北京，不再为德军干活。”
“此事与小庚何干？他才九岁，出世在庚子……”话说到这里，仇德生却又吞咽了归去，“你？”
赫赫驰名的六扇门叶家，自康熙朝就在顺天府衙门当差。
英法联军打进北京，叶行客提着火铳上阵，战死于正阳门前。庚子年，叶克难的父亲战死于同一地点，这回入侵者换成了八国联军。
“恰是！”叶克难已抢进门口，看着书房里的灯光，“说下去！你儿子生在庚子年，叨教是几月几日？生在何地？可有旁人的记录证明？”
老仇的媳妇虽是女流，却比男人有主意，向叶克难行万福礼道：“官爷，请再留给我们娘俩儿一个早晨。我是小庚的娘亲，虽说不是亲生的，但比亲生的更知心。比及明天早上，再把这孩子带走吧。我包管共同你，不让小庚抵挡。”