“土夫子劝我不要开挖,白鹿原地下遍及汉唐古墓,不如换一个刨刨。我很活力,真当我们是盗墓贼啦?还是打洞的田鼠?我们挖汝南郡王墓的目标,是要挖他奶奶武则天的墓。土夫子又说,此墓是鬼门关,自古不知多少豪杰豪杰葬身此中,传闻是盗墓界的滑铁卢与斯大林格勒――我本身总结的。挖墓前一晚,土夫子竟逃上四周的终南山,仿佛那山上真有啥瑶池。我们持续掘墓……”
一向缩着的老木工,伸了伸脚底板说:“原觉得,你们对这些老掉牙的故事不感兴趣。哎呀,且待老夫伸伸脚。”
王洛生任凭查抄组长如何骂,自顾自说:“挖完永泰公主墓,我又对准西安郊区东南的白鹿原,埋着一名小皇子――永泰公主的堂弟,同为武则天的孙子辈。”
一宿没说话的老木工,站起来打断了王洛生。统统目光齐刷刷地看畴昔――“老木工”个头比王洛生还略高一点,鼻梁高挺,双眼炯炯有神。他穿戴灰棉袄,早过了退休年纪,头发不秃,半黑半白,一脸络腮胡。到了五七干校,任谁都得蓬头垢面。
1969年12月的雪夜,湖北咸宁五七干校。中国汗青学和考古学的精英们,被困在一座破庙交代思惟,却将这一晚变成了张岱的夜航船。一个叫老木工的男人,眯起双眼,只见天下缓慢地扭转,阴暗的汗青深处,鹿角乌黑,烈焰翻滚……
民国李煜瀛所题“故宫博物院”匾额换成不伦不类的“血泪宫”,午门春联“砸烂旧天下帝王将相脚下踩,缔造新天下七亿神州尽舜尧”,横批“造反有理”。供奉清朝列祖列宗画像牌位的奉先殿,被北京艺术学院的红卫兵改革成罪过的四川大邑《收租院》泥塑展。
牛棚里的唐史专家插话了:“这个永泰公主,名叫李仙蕙,武则天的孙女,唐中宗李显第七女,韦皇后所出。她嫁给武承嗣的儿子武延基。而武承嗣是武则天的亲侄子,这门婚事是亲上加亲。十七岁新婚不久,武延基获咎了武则天的男宠张易之,《新唐书》说这小两口儿被命令缢杀。老不要脸的婊子,为面首杀了本身的亲孙女与亲侄孙。”
轮到王洛生交代思惟,他清了清嗓子,声音宏亮:“组长同道,我爷爷是北大传授王家维。九一八事情那年,我父亲在洛阳发掘东汉古墓,我母亲在考古现场生下我,取名王洛生。大学毕业后,我分派到考古研讨所。”
“别人是书画专家、玉石专家、瓷器专家,您倒是名副实在的掘墓专家!”查抄组长又冷嘲热讽一番,“不过嘛,我爱听。对于这些封建地主阶层,千万不要客气,不但要刨他们的祖坟,还要鞭尸燃烧,为当代庖动听民报仇雪耻!王洛生,你得劲地往下说!”
王洛生越说越入戏,面前浮动白居易的“云鬓花颜金步摇,芙蓉帐暖度春宵”。一屋子的专家学者,一样饥渴的查抄组长,听得聚精会神,口干舌燥,不断咽口水,全然忘了这是个色情故事的春梦。
紫禁城最后一名仆人,爱新觉罗・溥仪归天那日,红色宫墙外已天翻地覆,红陆地囊括“全共斗”的东京、“蒲月风暴”的巴黎。
“开棺当晚,我梦到了永泰公主。她穿戴壁画里的衣裳,身形丰盈,估计子宫里怀着胎儿,面庞还是芳华少女,艳若桃李。她并不痛恨我,倒是收回银铃似的笑声,牵着我的手走出墓道。当时候,我刚满三十岁没结婚,不成自拔地沉沦上了她。我的手指缝里另有她骨骸的气味。她脱下衣衫,一对玉臂环绕我的后背,将我拽入销魂纱罗帐中……”