佟氏亲身煎了茶,端到他面前。多铎盯着她的脸,握住她手腕问:“你叫琼珠是不是?”
“皇上!”布木布泰惊道。
佟氏送走母亲,眼圈有些发红,跟在多铎身后一言不发。
“摄政王向来不喜奢糜,现在又是多事之秋,点头不过碍于多铎面子罢了。”布木布泰耐着性子对儿子道,“摄政王比来身子不好,皇上该多体贴,实在不该为这等事劳烦于他。”
钱昭一手按在他胸口,远着些问:“本日还顺利么?”
尼堪“嘿嘿”一笑,道:“王爷公然好眼力,只搂上一搂便晓得她会服侍。我晓得个好去处,王爷不如同往,叫那妙姑跟来奉侍。”
她嘲笑一声,道:“我父母祖上是汉人,世居汉地,自小所学皆为汉书,哪怕现在以身侍敌,也不敢以他族自居。”
多铎眯着眼,握住她的手道:“你知跟了我,此事在所不免。”
福临不睬,回身进了暖阁。
布木布泰发展一步,眼泪掉了下来。
福临甚觉绝望,沉着脸说:“如何是混闹?诸王大臣都在列,摄政王也附和,额涅何必大惊小怪。”
他搂了她安抚道:“宴饮不免,待会换了衣裳就没事了。”
此时哲哲仓促赶来,向福临道:“天子怎可对你额涅如此!”
哲哲扶他起来,在他脸侧拍了拍,道:“天子去歇着吧。游湖既然是君臣同乐,一定是好事,我们且看看。”福临依言施礼辞职。她又安抚侄女道:“我刚才的话也是说给你听的,凡事我们都要沉得住气。”
佟氏抹了抹眼角,却道:“谢王爷体恤,不能坏了府里的端方。”
多铎那里懂茶,瞧她清丽羞怯,心中倒是一动,回道:“好。”
钱昭面色一冷,道:“我不乐意。”
多铎恨得牙痒。如果旁的甚么人,有才调却不肯臣服,大不了一刀砍了,但她是贰敬爱的女子,将来还会是他儿子的母亲,动一个指头都舍不得。唉,看来不能操之过急,今后渐渐做水磨工夫便是了。
布木布泰抹干眼角的泪痕,点头受教。
钱昭那里怕他,瞥他一眼便回身进了阁房。
汉人多数如此,不到最后走投无路毫不肯低头,哪怕无法归降,约莫还是惦记前朝旧主。吴三桂就是个例子,若不是被情势所迫,恐怕还做着那匡扶幼主划江而治的好梦,但一步步走到本日便再难转头,不虞他另起贰心。
过了二更南苑的船宴才散,满洲王公们意犹未尽,三三两两勾肩搭背后打道回府。当然,小天子和摄政王在入夜前就先行分开了。
福临向来恭敬嫡母,也感觉本身对亲生母亲过分了,跪下请罪道:“儿子错了,请太后惩罚。”
“嘿,故意哪有进不去的门。”尼堪笑道,“是王爷这两年修心养性,不知都城如此妙处罢了。”
福临向来喜好多铎远胜于多尔衮,听了这话心中怒意横生,一把扫落炕桌上的茶盏,只听“砰”一声,碎瓷飞溅。他盯着母亲,冷冷问道:“额涅甚么意义,莫非他们图谋在北海淹死朕么?”
钱昭望着他道:“满人占有中原,自视为万千汉人之主,莫非不是贵贱有别?”
钱昭不料他如此说,倒是怔了。汉人向来视女真为化外之民,茹毛饮血不知礼节,别说是汉人,就算是朝鲜国也看不起他们,自发高其一等。现在满人以蛮勇横扫八方,天下几在掌中,汉人被打得七零八落,不得不臣服于以往正眼也不乐意瞧的蛮夷,前后落差,恐怕真没法均衡自大与自贱。
寺人却道:“禀福晋,王爷不在府中。摄政王口谕,请您出见。”
两人在正房次间炕上坐了,钱昭靠近他嗅了嗅,蹙眉道:“甚么味儿?”