皇太极有几分薄怒,纳纳合却低下头去,连连请恕道:“是我自作主张,想着本日是大汗的寿辰,想给大汗一个欣喜,没想到坏了大汗的雅兴……还请大汗惩罚。”
“恕微臣直言,大汗运筹帷幄,战略环球无双,如何到了后代情长,就无计可施了呢?”
人皆哄传,皇太极在开原遇刺,这刺客乃是驻守在开原的正蓝旗士卒,莽古尔泰的部下。
幸得这楼梯不高,纳纳合只是崴了脚,并未伤着别处,只是双手一向捂着肚子,莫不惶恐。
“我晓得旁人在说甚么,说我是猫哭耗子假慈悲,是个伪君子,说我逼死了亲兄长……”
皇太极一时气短,没有再说下去。
代善也是双目泛红,倒是忍着心中的哀思,以兄长的语气安慰之。
“筝筝……”
这两件事情搁在一块儿来看,不免令人有些浮想连翩。
后宫的主子赶快抬来轿辇,将纳纳合扶上了肩舆,皇太极虽不言一句,倒是目如忧心。
一来是不想破钞国库,二来是没有她作陪,办这个寿宴,他如何能高兴得起来。
皇太极恍忽道:“他怒我擅权,即便是真动了杀心,我也信赖他只是一时打动……你传我的话下去,斯人已逝,开原的事情,我不想再究查了,明天我的话撂在这里,谁也不准再咬着不放。”
范文程足足请见了三次,最后才获准予。
海兰珠鼻子一酸……她和叶布舒,展转宁远、锦州,又到大凌河,这些年吃了多少苦,只要她内心清楚。
“若非是挂念我,又如何会来这儿?”他又逼近一步,柔声问:“你要如许与我负气到何时?要听得一句你亲口的解释,就如许难吗?”
“毛文龙一死,东江军本身先内哄了起来,吴桥兵变,登莱荒凉,东江摆荡,是天佑我也。”
纳纳合心境不宁,镇静地下了楼,谁知月黑灯暗,步子踩了个空,一个踉跄不稳,趔趄着就从木梯上摔了下去。
畴前他都是申时就回宫,本日如何折腾得这般晚,约莫晚膳也未用才是。
回城这日,又正巧是皇太极四十岁的寿辰,她纠结了多时,还是按捺不住心中的忧愁,便抱着一丝幸运,来到了凤凰楼。
皇太极伸手挽留她,纳纳合见状,便见机地说道:“大汗、姐姐,是我莽撞打搅,也该我走才是,不要坏了你们兴趣才好。臣妾辞职——”
海兰珠沉默,半晌才道:“见到你安然无恙,我也该走了……”
背面这才有几个侍卫跟上来,请罪道:“我们鄙人面拦过了……娘娘说是早就与大汗有约在先,我们就……”
皇太极不答反问:“你这是在担忧我?”
这光阴淌畴昔,如何能够没有陈迹?覆水难收,很多事情,早就不是畴前那般模样了。
范文程一听便知,他所忧为何事,遂答:“作为兄弟,大汗错了;可作为君王,大汗没错。自古成大事者不拘末节,何况……三贝勒是郁结而死,大汗无需自责。”
为人臣,为人友,为人夫,这是范文程留在这里所要完成的三件事情。守得他们着花成果,终立室属,不知不觉间也成了他这一世的任务地点。
皇太极又望了一眼范文程,他们是君臣,亦是近三十年的朋友。
海兰珠闻声了他的哭声,心中苦涩。范文程在一旁苦心相劝,才好不轻易压服了她随他一同上前劝之收整情感,回宫安息。
范文程却不卑不亢道:“旁人不是大汗,又如何能明白其中启事呢?很多事情,并没有所谓对错之分。以我之见,就如崇祯帝也并未错杀袁崇焕,作为君王,他只是做了他该当作的事情。换了别人,坐上这个位置,也会做一样的事情。孰是孰非,是留给后代人评说的,只要大汗勤恳于政,为天下人谋福祉,何人会因戋戋三贝勒之死,而论定大汗并非明君?”