雪消华月满仙台,万烛当楼宝扇开。
将近东华门,瞥见肩舆四五乘叠联而来,南陔觑肩舆来得较近,伸手去攀着轿幌,大喊道:“有贼!有贼!救人!救人!”那负南陔的贼出于不料,骤听得背上如此呼唤,吃了一惊,恐怕被人拿住,赶紧把南陔撩下背来,脱身便走,在人丛里混过了。轿中人在轿内闻得孩子声唤,推开帘子一看,见是个青头白脸魔合罗般一个小孩子,内心喜好,叫住了轿,抱将过来,问道:“你是那边来的?”南陔道:“是贼拐了来的。”轿中人道:“贼在那边?”南陔道:“方才叫唤起来,在人丛中走了。”
夫人惶恐抽身急回,噙着一把眼泪来与相公筹议,襄敏公道:“如果别个儿子落空,便当吃紧寻访。今是吾十三郎,必定自会返来,不必忧愁。”夫人道:“此子固然怜俐,点点年纪,奢遮煞也只是四五岁的孩子。万众当中挤掉了,怎能勾自会返来?”养娘每道:“闻得歹人拐人家小厮去,有擦盲眼的,有斫掉脚的,千方百计摆布坏了,装做叫化的化钱。若不吃紧追随,必定衙内遭了毒手!”各各哭泣不住。
轿中人见他说话明白,摩他头道:“乖乖,你不要心慌,且随我去再处。”便双手抱来,放在膝上。一向进了东华门,竟入大内去了。你道轿中是多么人?元来是穿宫的高品近侍中大人。因圣驾驭楼观灯已毕,先同着普通的中贵四五人前去宫中排宴。不想遇着南陔叫唤,抱在轿中,进了大内。中大人分付从人,领他到本身入直的房内,与他果品吃着,被卧温着。恐防惊吓了他,叮瞩又叮瞩。内监心性喜好小的,天然如此。
一曲升平人尽乐,君王又进紫霞杯。
家人每道:“相公便不下落府里访拿,招帖也写几张,或是大张布告,有人妄图赏钱,便有访得下落的来报了。”一时候你出一说,我出一见,纷繁乱讲。只要襄敏公怡然不觉得意,道:“随你群情百出,老是多的,过几日天然来家。”夫人道:“魔合罗般一个孩子,怎生舍得落空了不在心上?说如许懈话!”襄敏公道:“包在我身上,还你个旧孩子便了,不要性急!”夫人那边放心?就是家人每、养娘每也不肯信相公的话。夫人自分付家人各处找寻去了不题。
次早,中大人四五人直到神宗御前,叩首跪禀道:“好教万岁爷爷得知,奴婢等昨晚陪侍赏灯返来,在东华门外拾得一个失落的孩子,领进宫来,此乃万岁爷爷得子之兆,奴婢等不堪喜好。未知是谁家之子,未请圣旨,不敢檀便,特此启奏。”神宗此时前星未耀,正急的是生子一事。见说拾得一个孩子,也道是宜男之祥。喜动天颜,叫快宣来见。中大人领旨,急到人直房内抱了南陔,先对他说:“圣旨宣召,现在要见驾哩,你不要怕惧!”南陔见说见驾,晓得是见天子了,不慌不忙,在袖中取出珠帽来,一似昨日带了,随了中大人竟来见神宗天子。
那王吉是个晓法度的人,自道身是男人,不敢在帷中走,只相傍帷外而行。行到宣德门前,刚好神宗天子正御宣德门楼,圣旨许令万目仰观,金吾卫不得劝止。楼上设着鳌山,灯光光辉,卷烟芬芳;奏动御乐,箫鼓喧阗。楼下施呈百戏,供奉御览。看的真是人隐士海,挤得缝地都没有了。有翰林承旨王禹玉《上元应制诗》为证:
却说那晚南陔在王吉背上,正在挨挤吵嚷之际,俄然有小我趁近到王吉身畔,悄悄伸手过来接去,仍旧普通驮着。南陔贪着旁观,正在目炫狼籍,一时不觉。只见那一小我负得在背,便在人丛里乱挤将畴昔,南陔才喝声道:“王吉!如何如此乱走!”定睛一看,那边是个王吉?衣帽装束多另是一样了。南陔年纪虽小,内心煞是聪明,便晓得是个歹人,被他闹里来拐了,欲待张扬,摆布一看,并无一个认得的熟人。贰内心考虑道:“此必贪我头上珠帽,若被他掠去,须难寻讨,我且藏过帽子,我身子不怕他怎地!”遂将手去头上除下帽子来,揣在袖中,也不言语,也不镇静,任他驮着前走,却象不晓得甚么的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