张荩一见,身子就酥了半边,便立住脚,不肯回身,冒充咳嗽一声。那女子泼了水,正待下帘,忽听得咳嗽声响,望下旁观,一眼瞧见个仙颜少年,人物风骚,打扮乔画,也凝眸流盼。两面对觑,四目相视,那女子不觉微微而笑。张荩一发魂不附体。只是高低相隔,不能通话。正看间,门里忽走出其中年人来,张荩仓猝躲避。等那人去远,又复走转看时,女子已下帘出来。站立一回,不见踪迹。教清琴记了门面,明日再来刺探。临行时,还转头几次。那西湖上,平常是他的脚边路,偏这日见了那女子,行一步,懒一步,就如走几百里山路普通,甚是腻烦。

出了钱塘门,来到湖船上。当时两个妓|女和着一班后辈,都已先到。见张荩上船,俱走出船头相迎。张荩下了船,清琴把衣服弦子、箫儿放下。稍子开船,向湖心中去。那一日天气晴明,堤上桃花含笑,柳叶舒眉,来往踏青士女,携酒挈食,纷繁如蚁。有诗为证:出外青山楼外楼,西湖歌舞几时休?

事有刚巧,坐未几时,只见一个卖婆,手提着个小竹撞,进他家去。约有一个时候,依原提着竹撞出来,从旧路而去。

过了两日,强得利要买生口,舅子店里又来取酒钱,家中别无银两,只得把那两锭乌黑样的大银,在一个倾银铺里去倾销,希冀加出些银水。那银匠接银在手,翻覆看了一回,手内颠上几颠,问道:“这银子那边来的?”强得利道:“是买卖上来的。”银匠道:“大郎被人哄了。这是铁胎假银,外边是细丝,只薄薄一层皮儿,里头都是铅铁。”强得利不信,只要錾开。银匠道:“錾坏时,大郎莫怪。”银匠动了手,乒乒乓乓錾开一个口儿,那银皮裂开,内里暴露假货。强得利看了,自也不信:平生未曾做这亏本的买卖,自作自受,抱怨不得别人,坐在柜卓边,呆呆的对着这两锭银子只顾看。引下很多人进店,都来认那铁胎银的,说长说短。

明日到他家附近拜候,是多么人家。有人说:“他家驰名叫做潘杀星潘用,伉俪两个,止生一女,年才十六,唤做寿儿。那老儿与一官宦人家薄薄里有些干系,冒着他的势头,专在处所上吓诈人的财帛,哄人酒食。处所上无一家不怕他,无一个不恨他。是个赖皮刁钻主儿。”张荩听了,记在肚里,渐渐的在他门首踱过。刚好那女子开帘了望,两下又复相见。相互以目送情,转加亲热。自此以后,张荩不时来往其下密查,以咳嗽为号。偶然瞥见,偶然不见。眉来眼去,两情甚浓,只是无门获得楼上。

老者取兜肚翻开看时,中间一个大布包,包中又有三四层纸,裹着光光两锭雪花腔的大银,每锭有十两重。强得利见了这银子,爱不成言,就使欺心起来,便道:“论起三股分开,可惜錾坏了这两个锞儿。我身边有几两散碎银子,要去买生日的,把来送与客人,留下这锞儿与我罢。”一头说,一头在腰里摸将出来三四个琐细包儿,凑起还称不上四两银子,连世人吃酒东道都在其内。

张荩被世人鬼诨,勉强酬酢,心不在焉,未到晚,就先起家,世人亦不强留。上了岸,进钱塘门,原打十官子巷颠末。到女子门首,复咳嗽一声,不见楼上动静。走出巷口,又踅转来,连续数次,都无声响。清琴道:“大爷,明日再来罢。若尽管来往,被人迷惑。”张荩依言,只得回家。

得便宜处笑嘻嘻,不遂心时暗自悲。

这段话叫做《强得利贪财失采》。恰是:得便宜处失便宜。

那女子双手来接,刚好正中。就月尾下细心看了一看,把来袖过,就脱下一只鞋儿投下。张荩双手接受,看时是一只合色鞋儿。将指头量摸,方才一折,把来系在汗巾头上,纳在袖里,望上唱个肥喏。女子还了个万福。正在热烈处,那女子被父母呼喊,只得将窗儿闭上,自下楼去。张荩也兴尽而返。归到家里,安闲书房中宿歇,又解下这只鞋儿,在灯前细玩,果是弓足一瓣,且又做得甚邃密。怎见得?也有《清江引》为证:觑鞋儿三寸,轻罗软窄,胜蕖花片。若还绣满花,只费分毫线。怪他香喷喷不沾泥,只在楼上转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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