刘博才那里肯信,秀儿是贵州本地的苗女,精通土药治病,但是这满船的骷髅又不是瘟病,一个弱女子能有甚么体例?他搂着清莲一早晨不晓得念了多少遍“阿弥陀佛”,心惊胆战捱到天亮,船把式一声呼喊,纤夫们吼着整齐的号子,船缓缓破浪行驶。
清莲连滚带爬地逃回舱里,喊醒父母。刘博才顺着窗棂向外一看,当场差点吓死。反倒是秀儿出奇地安静,从行囊里取出一个小布包别在腰间,让丈夫儿子放心睡觉,天亮以后她自有体例。
俄然,秀儿钻出江面对着清莲喊道:“莲儿,我是苗族蛊女,倾慕你父亲文才,不顾族规逃出寨子嫁给了他。我早晓得必有大劫,本觉得应在活骷髅这里,没想到却做了错事,罪孽深重,死不敷惜。我们身后,你要好好做人多做善事,消掉我犯下的孽债。”
“虬帮本是凌云山川贼,烧杀劫掠无恶不作,却在劫了一艘货船放火烧船时轰动了江里水怪,全都葬身江底。因宿世罪孽太重,偏又死在六合隔绝的山江当中,不能转世投胎,滞留江中日夜哀号。老衲路过此地见此异象,念上天有好生之德,于此处建寺庙日夜祷告,终使水贼仰仗骷髅之身化成人形,来往接送商旅,做够九九八十一件善事,方得善终。”和尚褪动手腕上的佛珠丢进水中,只见水底穿越着无数道灰色人影,安静的江面顿时惊涛骇浪,一个浪头又把佛珠打回船上,“你们本应是他们最后一件善事,却误听妄言,使得前功尽弃。善念消而恶念生,此处再也不得安宁了。”
清莲惊叫着推开门,跌倒在船面上。刘博才看到老婆这副模样,更是目瞪口呆。就在这时,一叶扁舟载着个和尚顺水赶来,看到满地残骨,和尚长叹一声:“劫报两难全,终究还是不得善终。”
秀儿叮嘱父子两人不要出舱,也千万不要向外张望。刘博才早已吓得魂飞魄散,哪还顾得那么多。秀儿取了布包走上船面,舱外仿佛俄然下起雹子,“噼啪”响个不断。清莲年幼猎奇,扒着门缝向外偷看,只见船把式和纤夫全都变成了活骷髅,船面岸边满是殷红的鲜血,染红了大半江水。一群长着翅膀的蚂蚁在骷髅体内钻来飞去,蜇咬着连接骨架的韧带。直到最后一个骷髅骨骼崩裂,蚁群才飞回上身赤裸的秀儿的长发内里,无数个半透明的血泡重新皮冒出,“啵啵”分裂,鲜血溅满秀儿的满身。
又一个浪头扑上船面,像绸带般拦腰绕住秀儿拖进水中。刘博才跌跌撞撞爬上船面,伸手探向江面,数条灰气凄厉哀嚎,缠上他的手腕也拽进江水,在水里几个沉浮没了踪迹。
秀儿甩着长发,飞蚂蚁尸身簌簌掉落,和尚高诵佛号,拉开后舱的门,内里捆绑着一大一小两只公猪,另有一只母猪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