天子尤且未觉,扬声笑道:“毫不忏悔。”
钟意嘲笑了声,自去另一侧观书,却不睬他。
谁都晓得他曾经杀兄夺位,但是,又有谁可否定他的丰功伟绩?
“胡说八道,”天子笑骂:“另有你怕的事情?”
“居士官居侍中,祭酒也是朕之肱骨,食君之禄,却为逆贼作声,”天子嘿然嘲笑:“岂有此理?!”
“玄武门之事内幕如何,陛下心中最为了然,无需多言,”钟意定了心神,道:“但是夙儒讲陛下失德,我却不觉得然。”
说到此处,他停下脚步,叹道:“方才是朕气急,说的过了。”
刑光道:“陛下说,自古帝王,能纳谏者固难矣。朕夙兴夜寐,恨不能仰及前人。方才责居士、颖达,甚为悔之。卿等勿以此而不进直言也。”
“陛命令奴婢来带句话,”刑光向她施礼,道:“再请居士往太极殿去。”
“陛下不可诈道,是天下之福,”钟意道:“现在有人直言进谏,如何反倒起火,以罪戮之?如此行事,我恐天下怪愕。”
“趁便,”他顿了顿,道:“也把祭酒叫返来吧。”
天子又是久久未曾作声,直到瞥见太极殿的宫门,方才道:“朕传闻,你把朱骓赠与怀安居士了?”
李政笑道:“儿子明白。”
李政道:“她如何我都喜好。”
李政但笑不语。
……
定四海江山,开万世承平,以无上功劳,盖过那些曾经有过的污迹。
钟意行礼道:“但随本心罢了,当不起诸位谬赞。”
天子面色和缓了些,边走边道:“你怎在此?”
天子出了弘文馆,余怒未消,却见李政站在窗边,不知立了多久,见他看过来,含笑问安:“父皇。”
玄武门之变杀兄杀弟,过后逼迫父亲退位,这都是难以消弭的污点,无需先人评说,当世便有人诟病,但是天子挑选了最为精确,也最为开阔的处理体例。
钟意摆布难堪,心中揣测过后,照实道:“扬州夙儒七人,确有不当之处,然其罪不至死,是以被杀,未免有失公允。”
“不是,”李政含混其辞:“但也差未几。”
“昔年薛延陀曾进献白鹦鹉,陛下以其离乡甚远,心中悯之,令放还山林,”钟意道:“本日夙儒进言,是为天下计,即便语有失礼,亦不至死,更不该以逆贼之名诛杀。”
天子见他守口如瓶,倒不紧逼,内侍入内通禀,言说怀安居士与国子监祭酒已至殿外,他说了声传,又感慨道:“倘如有怀安居士三分气度,即便家世低些,朕也不说甚么。”
天子寂静半晌,道:“你都闻声了?”
李政道:“好。”
天子寂静不语,她内心有了底,温声道:“龙朔二年,陛下与逆臣颉利定白马之盟,玄月,颉利献马三千匹、羊万头,陛下不受,令其还积年边疆劫夺人丁;
“去找过,又被骂返来了。”李政道:“我说要娶她,她还打我。”
天子哼道:“朕客岁过寿,问你要你都不给,倒舍得给别人。”
孔颖达有些心焦,开口道:“陛下,臣觉得居士方才所言大善,应……”
天子冷酷道:“说到底,你还是感觉朕做错了。”
天威赫赫,孔颖达心中惊惧,顺势瘫坐在地,取了帕子拭汗,心不足悸道:“陛下已然作色,居士何必再三进言?此非臣下所能为,实为失礼。”
这并不是钟意为求摆脱窘境而美言,究竟上,她的确是如许想的。
钟意不想天子天子竟肯低头,心中一热,起家向太极殿方向拜道:“圣明无过陛下!”