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天子对此心知肚明，看他一眼，复又侧目去看钟意，目光微露兴味：“居士大才，别出机杼，言辞颇富新意，朕倒有另一桩事，想请教一二。”
魏徵见她如此，也觉不幸，躬身一礼，劝道：“居士年青，当年之事又未亲历，如何能有见地……”
他大为吃惊，未及思忖，便将心中所想说出，竟连脸面都顾不得了，弘文馆内另有校书郎几人在侧，闻言变色，几近难以节制本身鄙薄的目光 。
“你做得对。”天子听得点头，末端，又道：“居士也担得起。”
“趁便，”他顿了顿，道：“也把祭酒叫返来吧。”
龙朔四年, 朝臣因陛下身患气病, 以隆暑未退，宫中卑湿为由, 请宫中建阁, 以供陛下居之，陛下却因糜费很多辞之，又言‘昔汉文帝将起露台, 而惜十家之产。朕德不逮于汉帝，而所费过之，岂谓为民父母之道也’。”
孔颖达面上挂不住，迟疑一会儿，讪讪退去。
但是汗青向出处胜者誊写，春秋笔法，文过饰非，当世无人敢再提，后代人如何言说，摆布天子也听不见了，倒也安闲。
孔颖达心有所觉，大失颜面，正待说句甚么弥补一二，却听钟意笑道：“老而不死是为贼，这话原是孔家先师所说，本日便赠与祭酒。”
李政道：“真的？”
“居士官居侍中，祭酒也是朕之肱骨，食君之禄，却为逆贼作声，”天子嘿然嘲笑：“岂有此理？！”
言下之意，天然是她奉养神佛，尘凡无缘。
“陛下不可诈道，是天下之福，”钟意道：“现在有人直言进谏，如何反倒起火，以罪戮之？如此行事，我恐天下怪愕。”
钟意道：“不该死。”
“朕竟有你如许没出息的儿子，”天子点头发笑，笑完又问：“出身好吗？”
“陛命令奴婢来带句话，”刑光向她施礼，道：“再请居士往太极殿去。”
钟意行礼道：“但随本心罢了，当不起诸位谬赞。”
“昔年薛延陀曾进献白鹦鹉，陛下以其离乡甚远，心中悯之，令放还山林，”钟意道：“本日夙儒进言，是为天下计，即便语有失礼，亦不至死，更不该以逆贼之名诛杀。”
天子微有惊奇：“你倒开阔。”
崔杼是春秋期间齐国的大夫，齐庄公与其妻棠姜私通，并将他的帽子赠与其他人，崔杼深觉得耻，结合其他人，政变杀掉了庄公。
刑光道：“陛下说，自古帝王，能纳谏者固难矣。朕夙兴夜寐，恨不能仰及前人。方才责居士、颖达，甚为悔之。卿等勿以此而不进直言也。”
天子又是久久未曾作声，直到瞥见太极殿的宫门，方才道：“朕传闻，你把朱骓赠与怀安居士了？”
太史这类的官职序数世袭，太史身后，其弟如同兄长普通，在史乘中写“崔杼弑其君”，随即被杀，再立太史，仍旧不肯改写究竟，复又被杀，崔杼连杀太史兄弟三人，仍旧未能窜改史乘中的记录，最后，这则故事被记入《左转》，传播了下来。
天子半靠在椅背上，这是个很随便的行动，他含笑问：“昔年玄武门之事，居士如何看呢？”
天子摆摆手，表示内侍总管近前，叮咛道：“居士现下应未离宫，你去弘文馆，替朕带句话，请居士到太极殿来。”
朕也该如同崔杼一样，被记入史乘，万世唾骂吗？
天子听她说完，面色微有和缓，寒气却未退：“居士，你在避重就轻。”
天子一代雄主，既有定夺，岂会容人违逆，他看眼魏徵，语气轻缓，意似雷霆：“玄成昔年曾是太子洗马，想必很有见地了？”