为了那些说出来鲜血淋漓的名字，他忍辱负重、他轻易偷生。
他要在将封野远送他乡、或许是平生诀别的那一日，迎娶封野的表妹，哈哈哈哈，多么好笑，多么好笑啊！
看够了谢忠仁祸害朝臣、构陷忠良的各种罪过，燕思空终究在无尽的绝望中看到了一点点但愿，此事申明，昭武帝并非对谢忠仁经心信赖、毫无顾忌，他到底不会让寺人去介入相权，而谢忠仁越是张扬庞大，就越会渐失皇宠。
那以后不久，果不其然就轮到了陈霂，昭武帝乃至懒得寻甚么借口，因他晓得无人再能与他争“立长立爱”，只以陈霂聪明不敷、德行不敷为由，就废了太子，改立宠妃之子陈椿为储君，如此等闲、如此骄易、如此轻浮，无有半点为君者的持重。
燕思空已经没有眼泪，没有情感，周遭人鄙夷的目光和调侃的言语，再也激不起贰心湖的波澜，他把他想让谢忠仁看到的一面，一刀一刀地刻在了血肉之上，变成了面具、铠甲，把真正的本身，藏在了灵识深处。
燕思空敏感地认识到，这个狗天子固然昏庸，但到底没有被酒色泡晕了最后一丝明智，所谓帝王之术，在于制衡，他再怠惰朝政，冷视民生，但对屁股底下的金銮宝座还是要紧得很，不会坐视谢忠仁独揽大权。
阁臣讲究论资排辈，上面的走了，上面的才气顶上去，颜子廉在任时，赶走了王生声，已然独掌内阁大权，以是五位阁臣都是他的人，可现在他不在了，霍礼都难撑大局，更别提剩下的几位，眼看着士族一派被血洗，本来的三辅不肯坐首辅之位，内阁完整乱了。
因而固然本来的三辅——曾任工部尚书的龙图阁大学士王问语再三推却，但还是在昭武帝的授意下，登上了首辅之位。
这局面恰是谢忠仁所希冀的，他企图往内阁安插阉党，但昭武帝却一变态态地没有效他保举的人。
燕思空一语成谶，那日在东宫的一面，就是他与陈霂的道别。
“佘准……哈哈哈……佘准……”燕思空带着那比哭还丢脸的笑容说道，“我上辈子怕是一个妖祸天下的大魔头，当代才要受尽痛苦，我说我是煞星，你还不信，看吧……”
堂堂大晟王朝的长皇子、曾经的太子，就如许含着满腔的痛恨、狼狈不堪地分开了京师。
陈霂被废后，昭武帝在泸州府赐了他一块封地，赐名号“楚王”，那边地处川蜀与黔州交界，凶山险水，倒霉农耕，自古是瘠薄之地，又以亲王成人后不得留京为由，逼他两日以内离京。
已搁置月余的封家谋反案，案子查得稀里胡涂，但昭武帝一道圣旨突降，不管二人认罪与否，为大晟死守大同三十年、立下盖世功劳的封家，落得弃市夺爵、抄家夷族的了局。许是顾虑贤妃与万阳公主，许是怕天下人訾议 ，昭武帝念在封剑平退敌有功的份儿上，“仁慈”地没有诛连。
很多年今后，燕思空回想起当时的各种，仍然能清楚地忆起统统。夏末初秋的时节，气候炽烈难耐，但他从未曾感遭到一丝酷热，因为周遭产生的统统，都不时令他感到彻骨地寒意，仿佛有一把无形利刃横于颈前、妥当着皮肉，随时就要痛饮他的献血。
当然，谢忠仁奉侍昭武帝半生，对其脾气了若指掌，也晓得见好就收，王问语任首辅之位就是他该罢手的表示。此时连累的士族官员已近百，哪怕颜子廉死而复活，士族一派也无翻身之日了，接下来要做的，是能讨昭武帝欢心的三件大事——江南海税、大同兵权和储君之位——他们所做的各种，都不过乎是为了这三件事。
燕思空的惨笑僵在了脸上。
在无人再敢有异的环境下，户部提出了新的海税议案，将江南海税翻了近乎一倍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