秦嬷嬷常日在府里与连氏有几分友情，见了幼清，道：“这不是姜大师的丫头么，怎地往这来？”
帘笼被掀起，有人阔步而入，“哟，九堂哥府里的侍女就是不一样，还会作画呢！”
四盏扇形宫灯高悬，手臂粗的蜡烛数十只，室内亮光如昼，静悄悄的，只听得烛芯偶尔呲呲的一声。灯下一人独坐，姿势安闲，右手里拿本书。
德昭闻言，昂首一瞥，先是瞥见一只圆滚滚的白猫，再是瞧见抱猫的人，一袭绣竹青面纱，随即入目一双黑亮的眸子。
这天崖雪说是头晕，无法之下，请幼清朝为上事儿。幼清自是应下。本日打猎，随行的宫女婢女都到围场去了，可贵有这般轻松的时候，跑堂里就剩幼清一人，她发了会呆，俯在案桌一角，抽出张皱巴巴的纸，横一笔，竖一笔。
崖雪拉她坐下，轻声问，“你如何就来了这里？”
鹊喜笑一声，掐紧手指，“说得轻巧。”
德昭翻了页书，沉吟问：“伤好了？”
王爷一贯最是讨厌这些小猫小狗的，捧了出来，没得发了脾气，他跟着遭罪。又因着是毓义亲身送来的，不好让人退归去，来喜仍在想体例，屋里头却传来一个降落的声音，“谁在外头？”
白哥拿脑袋蹭了蹭他的袍角，软绵绵地叫了声“喵――”。
德昭又道：“是谢赏你板子，还是谢赏你大夫？”
当上差的人嘴巴严实，从不妄议，幼清待得无趣，便拿出一早备下的笔墨，专挑无人的时候画着玩。一张纸皱巴巴的，画了又画，夜间轮班时，凑到琉璃璎珞穗子宫灯下借光，画了个四不像。
没了威胁，也就天然少了纷争。
德昭微微拧眉，视野在她面上扫了遍，没说甚么。
幼清一顿，还欲说甚么，来喜已经撩起帘笼。
幼清看着怀里的白猫，认得它就是白哥，一人一猫，大眼瞪小眼，竟有种久别相逢的不知所措。
鹊喜听了动静，开初不敢信赖，眼睛瞪得铜铃似的，拉住幼清，“真让你往前头服侍？”
如许大不敬的话，听了也是罪。
她已经是个老女人，她该嫁人了。
世人惊奇。
处了几天，崖雪垂垂放下心来。幼清温馨寡言，从未几话，一点即通，极有分寸。偶尔崖雪得了空安息，看幼清练习上茶工夫，举手抬足，稳稳铛铛，看得人赏心好看。
没头没脑的一句话，幼清内心砰砰直跳，电光火石间回过神，会出他话里的意义，当即轻声回道：“回爷的话，伤好了，多谢爷的恩情。”这下好了，真逼真切算是到跟前谢了恩。
随扈侍女里戴面纱的，约莫也就只一人了。
说到这，眼睛往幼清面纱处瞄，终是不忍心，放低了声音，“实在不可，你拣旮旯角落处站着，叫了你再往前去。主子爷常和皇上同营，并不老是在帐中的，且旁人都想在爷跟前露脸，你温馨待着，自有人抢着替你当差。”
幼清笑，“我也想晓得。”
面上不动声色，拿了画瞧，道：“此次倒晓得爷身份了。”
幼清胆战心惊，跪下回话：“爷赏的，天然都是好的。”
毓义放下画，对她的言谢并不在乎，评这画：“……你再多练练。”
幼清半跪下，“污了王爷的眼，奴婢该死。”
幼清当即看向来喜，来喜转了转眸子子，指了指里头，干脆让幼清抱猫出来，“主子唤你呢。”
崖雪难堪地将面纱为她戴上，手有点抖，“是我的错儿，你莫往内心去。”
来喜特地传话，亲身将夜间各差计当值的全数换了一批，幼清便被排到茶水夜事儿。
开初这夜间当值的特等差，是轮不到幼清的。因着之前当夜差的侍女被打发了好几个，有一个还挨了板子，半死不活的，如此这般，另有前仆后继的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