从灵芝的位置看出去，只看得见在站在厅中的汪昱，他身后仍然跟着许振，两人微微躬身行拜礼。
只见那清冷如谪仙的许振，竟低低应了一声“是！”。
只听汪昱的声音道：“还觉得祖父会留王爷用膳，若王爷不嫌弃，在此享用梨花宴如何？”
听的人更莫名其妙。
就在那梨花林畔，题着“香雪海”三字的阁楼之上，二层花厅内，一老一少正对坐喝茶。
那少年看也不看，收回脚，视野仍然落在许振脸上，漫不经心“唔”了一声：“拼集吧。”
那王爷却未回话，只听两声脚步响。
见到她们微微点头，算是打了号召。
那少年不说话，就那么盯着许振。周身披发着桀骜之气，格外霸道放肆，将许振身上的冷冽气味淹没殆尽。
同桌的几个女子，除了廷雅仍然风雅端庄正坐，其别人也都侧过甚，往屏风外偷瞄。
众大师闺秀皆讲究食不言，一时之间只闻筷碟轻碰之声，只要周娟娟大口大口嚼得吧啦吧啦作响。
脑袋凑在她上方的云霜忍不住倒吸一口气：“天！比下去了！”
一面提起银箸，大口大口咀嚼起来。
灵芝晓得，她是说此人，竟生生将隽秀无匹的许振都比下去了。
少年坐姿不太端庄，歪歪地靠在八仙椅上，把玩动手中的变釉金鱼盏：“无妨，斗香有甚么好玩的？还不如听曲唱戏。”
梨花酿、梨花露、梨花茶，三种饮品，均由梨花炮制而成。
灵芝停下筷子，猎奇地透过屏风裂缝，向外看去。
少年似死力粉饰着本身的不耐烦：“老国公，您这些话，何不跟您孙子说去？”
此时他正嘴角噙着一丝非常玩味的笑，正正盯着离他鼻尖不到三寸、低垂着眼的许振。
汪信长叹一口气：“老奴是臣，老奴的孙子，也只能是臣。殿下不一样。”
那少年挥挥手，那抹笑似凝固在脸上，收不归去：“不在这儿吃，给爷找个能听曲儿的处所。”
菜也俱是四时时花所配，梨花饺子、椒蕊鲑鱼、菊花豆腐、槐花金卷、桂花甜粥、芙蓉莲叶羹……
临走时，那少年明显是目不斜视，灵芝却感受他的眼神驰屏风这边扫了一扫，只是感受罢了，心跳却突然快了几分。
老者叹口气，全部脸皮都垂下去，抬起曾经挽弓秣马的手来，给面前少年斟满茶。
中间两面各五扇的镶骨彩绘西湖十景琉璃屏风，东为男宾筵席，西为女宾筵席。
待世人坐好，一碟碟精彩巧制的好菜便送了上来。
只听汪昱的声音道：“见过王爷！”
恰是：朝饮木兰之坠露兮，夕餐秋菊之落英。
老者忧心忡忡道：“殿下，玩物丧志啊！老头子方才那些话，当真一点用都没有吗？”
这世子可真是个妙人儿，灵芝在心中暗叹。
那老者本来便是卫国公府的老国公，汪昱的祖父，汪信，当年也曾金戈铁马，出入疆场，功劳显赫。
“起来吧。”一丝吊儿郎当的调调传来。
兰蕙熏肴，椒桂沁酒。牡丹拌生，落梅添味。
此人，当真是邪气得紧！
更让人意想不到的事情产生了。
——————
花枝数完，以灵芝的“涅槃”拔得头筹，题词则以毓芝的《丹》胜出。
鼻若悬胆，凤眸剑眉，特别那黑亮眸子似最通俗的夜，闪着幽远无垠的墨色光芒，深不见底，让人不由生出跌落出来的幻觉。
所谓梨花宴，当然离不了配角，梨花。
“是。”汪昱应着，领头往阁楼外走去。
然后蹲下身子，取出绢帕，甩一甩，亲身掸上那少年伸出来的一脚牛皮红靴。
“小爷的鞋子，仿佛沾了点泥。”他俄然莫名其妙来了一句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