而她这些年的依托,便是坐在这坟冢的一旁自言自语,似是与何子岑从未分开。便如同本日,陶灼华闲坐很久,仍然不舍得拜别。
陶灼华爱好坐在莲舟上采摘着湖中的莲蓬,何子岑便信手划动船桨。碧波万顷的荷田间,总有乌黑的鸥鹭悠然飞过。
陶灼华在颠簸的马车上再次醒来,透过模糊的月光遥遥凝睇着湖心岛的方向。不过半晌的工夫,那边已然成了一片火海。
曾多少时,这一片喧闹的湖水记取了陶灼华与何子岑多少夸姣的光阴。
不知有汉,不管魏晋的日子本来那么豪侈,一眨眼都成了遥不成及的幸运。
夜风掀起窗上的布帘,吹着她薄弱的身子,嗓间又是一阵腥咸。陶灼华狠恶地咳嗽着,一口猩红的鲜血染在乌黑的手帕上,身子抖如风中的落叶。
茯苓稚嫩的小脸上暴露一丝欣喜,她快手快脚打了水来,拧好了帕子递到娟娘手中。娟娘拿温热的帕子抚上小女孩雪样的容颜,轻柔地替她擦拭着脸上的泪痕。
他的水性极好,在湖中若翩然的游鱼,一只颀长的手臂拥着陶灼华,另只手舒缓地滑动了水面。
陶灼华神情涣散,半梦半醒之间模糊听着何子岑的声音:“好生庇护她。”
何子岑则用力地游向岸边,他托着陶灼华纤瘦的身子,慎重递到在岸边等候的人手上,再深深地凝睇了她最后一眼,便决然转过身去。
正屋里燃着两支白烛,供着一炉素香,背面是块玄色烫金的牌位。案桌下头摆着两只藤编的蒲团,中间是小小的火盆,里头盛着些已经烧成灰的纸钱。
伸直在竹屋里的陶灼华一向被浓如泼墨的暗中覆盖,她好似顺着条长长的甬道摸索前行,垂垂在无尽的黑暗里看到了一丝丝的光亮。
“子岑,子岑“,她低低呼喊着,热泪又是扑天盖地。朗润隽秀的男儿不再,回应她的唯有崎岖的巷子上马蹄声声合着内里吼怒的夜风。
四十年间,陶灼华避世独居,在洋溪湖畔搭了一间竹屋,日子贫寒如水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