“金秋气燥,宜养精蓄气,暖和补中。你还是少说两句罢了。”圆尘拿起木鱼,有一搭没一搭地敲着,摆出了送客的姿势,“贫僧不过是提示女施主八个字:因果循环,报应不爽。”
“我要宫中的天铁。”圆尘淡淡开口,念佛堂内只要他一人,竟不知他在对何人说。
“有很多各怀鬼胎的人劝我,乃至我心底也有另一个我在劝我:复仇。对旁人或许过分傲慢,然于我,并不是做不到。但是那样的代价是,我不能包管,全部高家满身而退。毕竟棋局当中,有舍才有得,保一人易,保百人难。”圆尘的声音并没有太大起伏,仿佛在说着旁人的故事,安静到听得民气凉。
“以是不管卢家如何娇纵,不管高家如何式微,你都保持着沉默,只要那张和谈还在。”辛夷开口了。
“奴家一介俗人,可听不大懂主持的偈子。主持无妨把话说清楚些。如果因会错意惹起甚么费事,可就平白冤枉了。”辛夷腔调平和如昔,但是瞳人却灼灼地锁定了圆尘。
辛夷眼皮子猛跳。
圆尘毫不避讳地直视了辛夷半晌,淡淡地笑了:“女施主这话说得,如有费事那也是自找的。所谓一阵风来,是风在动还是柳在动,女施主可别胡涂了。”
宋金燕一袭鸦青色镜花绫绣百花百草襦裙,边上镶了圈灰白狐狸毛,衬得她巴掌大的小脸愈发娇柔。她没有挽髻,青丝就随便地拢在肩后,头上一顶玉竹帷帽撩起的白罗中,暴露她似笑非笑的杏眸。
辛夷眸色一闪。圆尘这话说得非常古怪。
“主持这是甚么意义?”辛夷猛地转头,目光如电地刺向圆尘,“五姓七望之以是有那样的互换前提,一来是芙蓉园的风波本就闹得大,五姓七望面子在那儿,总要杀鸡儆猴,好作结束。二来五姓七望,特别是卢家日趋势盛,遵循了二十年的和谈,只怕也想弃之毁之。”
一股危急感涌上心头。并且还是来自“小伏龙”这个过分强大的敌手,这让她刹时决定:既然前程不妙,不如翻开天窗说亮话,存亡祸福都有个明白。
圆尘坐在蒲团上很久,他忽地掰开木鱼,内里鲜明暴露了把匕首。一把刀光凛冽,杀气摄人的匕首。
没想到她的指尖刚触到门拴,背后圆尘的声音幽幽传来:“我二十年前剃度削发,活着的意义就剩下了一个:保护那纸和谈。这是我用平生换来的,心甘甘心换来的,以是它就是我的命。不管是不时监督五姓七望遵循,还是提点高家后辈万不成超越。这就是我活着的全数意义。”
“不错。”圆尘仿佛轻笑了声,“繁华繁华,称心恩仇,前提是:得活着。以是受点委曲,受点萧瑟都无妨,只要包管和谈有效,我就能保得全族性命。”
辛夷的眉间腾起一股凉意。圆尘没有自称“贫僧”,而是“我”,一个对世人过分浅显于他倒是太不浅显的自称。
从“我”到“贫僧”,仿佛眨眼间,圆尘又变回了阿谁暖和安静,慎重守分的高僧模样。木鱼声声,余音绕梁,秋风吹了片片红叶入窗来。
圆尘并没有看她,只顾玩弄动手中半成品的匕首,沉声到:“有,还是没有?”
这是她和圆尘的活结。隔了条性命的恩仇,老是太轻易扭曲吵嘴,民气入魔。
辛夷的指尖攥紧又松开,松开又攥紧,最后松开时,她的神采已经规复了平平无波。
“回礼已赠,情意已了。民女就不叨扰主持了。告别。”辛夷非常平常隧道了别,便排闼而去。
圆尘的笑意愈发平淡,浑然一个没有涓滴马脚的活菩萨:“女施主这话就着相了。人间情缘,贪嗔痴三毒俱全,比那刀山火海,还关键人害己几分。贫僧劝女施主先保全本身,那里另有闲心来普渡众生。”