吴汉自蜀振旅而还,至宛,诏过家上冢,赐谷二万斛;夏,四月,至京师。因而大飨将士,功臣增邑更封凡三百六十五人,其外戚、恩泽封者四十五人。定封邓禹为高密侯,食四县;李通为固始侯,贾复为胶东侯,食六县;馀各有差。已殁者益封其子孙,或更封支庶。帝在兵间久,厌武事,且知天下疲耗,思乐息肩,自陇、蜀平后,非警急,何尝复言军旅。皇太子尝问攻战之事,帝曰:“昔卫灵公问陈,孔子不对。此非尔所及。”邓禹、贾复知帝偃兵戈,修文德,不欲功臣拥众京师,乃去甲兵,敦儒学。帝亦思念,欲完功臣爵土,不令以吏职为过,遂罢左、右将军官。耿弇等亦上大将军、将军印绶,皆以列侯就第,加位特进,奉朝请。邓禹熟行淳备,有子十三人,各使守一艺,修整闺门,教养子孙,皆可觉得后代法,资用国邑,不修产利。贾复为人刚毅方直,多大节,既还私第,阖门养威重。朱祜等荐复宜为宰相,帝方以吏事责三公,故功臣并不消。是时,列侯唯高密、固始、胶东三侯与公卿参议国度大事,恩遇甚厚。帝虽制御功臣,而每能回容,宥其小失。远方贡珍甘,必先遍赐诸侯,而太官无馀,故皆保其福禄,无诛谴者。
朱祜奏:“古者人臣受封,不加王爵。”丙辰,诏长沙王兴、真定王得、河间王邵、中山王茂皆降爵为侯。丁巳,以赵王良为赵公,太原王章为齐公,鲁王兴为鲁公。是时,宗室及绝国封侯者凡一百三十七人。富平侯张纯,安世之四世孙也,历王莽世,以孰谨守约保全前封;建武初,先来诣阙,为侯仍旧。因而有司奏:“列侯非宗室不宜复国。”上曰:“张纯宿卫十有馀年,其勿废!”更封武始侯,食富平之半。
太中大夫梁统上疏曰:“臣窃见元帝初元五年,轻决极刑三十四事,哀帝建平元年,轻决极刑八十一事;其四十二事手杀人者,减死一等。自是今后,著为常准,故交轻犯法,吏易杀人。臣闻立君之道,仁义为主,仁者爱人,义者正理。爱人以除残为务,正理以去乱为心;科罚在衷,无取于轻。高帝受命,约令定律,诚得其宜,文帝唯除省肉刑、相坐之法,自馀皆率由旧章。至哀、平继体,即位日浅,听断尚寡。丞相王嘉轻为穿凿,亏除先帝旧约成律,数年之间百有馀事,或不便于理,或不厌民气,谨表其尤害于体者,傅奏于左。愿陛下宣诏有司,详择其善,定不易之典。”事下公卿。光禄勋杜林奏曰:“大汉初兴,蠲除苛政,海内欢乐;及至厥后,渐以滋章。果桃菜茹之馈,集以成赃,小事无妨于义,觉得大戮。至于法不能禁,令不能止,高低相遁,为敝弥深。臣愚觉得好如旧制,分歧翻移。”统复上言曰:“臣之所奏,非曰酷刑。《经》曰:‘爰制百姓,于刑之衷。’衷之为言,不轻不重之谓也。自高祖至于孝宣,海内称治,至初元、建平而盗贼浸多,皆科罚不衷,愚人易犯之而至也。由此观之,则刑轻之作,反生大患,惠加奸轨,而害及良善也!”事寝,不报。
卢芳与匈奴、乌桓连兵,数寇边。帝遣骠骑大将军杜茂等将兵镇守北边,治飞狐道,筑亭障,修烽燧,凡与匈奴、乌桓大小数十百战,终不能克。
世祖光武天子中之下
初,述征广汉李业为博士,业固称疾不起。述羞不能致,使大鸿胪尹融奉诏命以劫业,“若起则受公侯之位,不起,赐以毒酒。”融譬旨曰:“方今天下分崩,孰知是非,而以戋戋之身试于不测之渊乎!朝廷贪慕名德,旷官缺位,于今七年,四时珍御,不以忘君;宜上奉知己,下为子孙,身名俱全,不亦优乎!”业乃叹曰:“前人危邦不入,乱邦不居,为此故也。君子见危受命,何乃诱以高位重饵哉!”融曰:“宜呼室家计之。”业曰:“丈夫断之于心久矣,何老婆之为!”遂饮毒而死。述耻有杀贤之名,遣使吊祠,赙赠百匹,业子翚逃,辞不受。述又骋巴郡谯玄,玄不诣;亦遣使者以毒药劫之,太守自诣玄庐,劝之行,玄曰:“保志全高,死亦奚恨!”遂受毒药。玄子瑛泣血叩首于太守,愿奉家钱千万以赎父死,太守为请,述许之。述又征蜀郡王皓、王嘉,恐其不至,先系其老婆,使者谓嘉曰:“速装,老婆可全。”对曰:“犬马犹识主,况于人乎!”王皓先自刎,以首付使者。述怒,遂诛皓家眷。王嘉闻而叹曰:“后之哉!”乃对使者伏剑而死。犍为费贻不肯仕述,漆身为癞,阳狂以避之。同郡任永、冯信皆托青盲以辞征命。帝既平蜀,诏赠常少为太常,张隆为光禄勋。谯玄已卒,祠以中牢,敕地点还其家钱,而表李业之闾。征费贻、任永、冯信,会永、信病卒,独贻仕至合浦太守。上以述将程乌、李育有才调,皆擢用之。因而西土咸悦,莫不归心焉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