春,正月,班勇至楼兰,以鄯善归附,特加三绶,而龟兹王白英犹自疑未下。勇开以恩信,白英乃率姑墨、温宿,自缚诣勇,因发其兵步骑万馀人到车师前王庭,击走匈奴伊蠡王于伊和谷,收得前部五千馀人,因而前部始复开通。还,屯田柳中。
庚申晦,日有食之。
秋,八月,辛巳,以大鸿胪耿宝为大将军。
鲜卑其至韐自将万馀骑攻南匈奴于曼柏,薁韐日逐王战死,杀千馀人。
延光二年癸亥,公元一二三年春,正月,旄牛夷反,益州刺史张乔击破之。
南单于檀死,弟拔立,为乌稽侯尸逐韑单于。时鲜卑数寇边,度辽将军耿夔与温禺犊王呼尤徽将新降者比年出塞击之,还使屯列冲要。耿夔征发烦剧,新降者皆痛恨,大人阿族等遂反,胁呼尤徽欲与俱去。呼尤徽曰:“我老矣,受汉家恩,宁死,不能相随!”众所杀之,有救者,得免。阿族等遂将其众亡去。中郎将马翼与胡骑追击,破之,斩获殆尽。
陇西郡始还狄道。
日南徼外蛮夷内属。
是岁,京师及诸郡国二十三地动,三十六大水、雨雹。
陈忠荐汝南周燮、南阳冯良学行深纯,隐居不仕,名重于世;帝以玄纁羔币聘之;燮宗族更劝之曰:“夫修德立行,所觉得国,君独何为守东冈之陂乎?”燮曰:“夫修道者度当时而动,动而不时,焉得亨乎!”与良皆自载至近县,称病而还。
戊辰,以光禄勋冯石为太尉。
玄月,郡国五雨水。
夏,四月,乙丑,车驾入宫。
十仲春,戊辰,京师及郡国三地动。
冬,十月,辛未,太尉刘恺罢;甲戌,以司徒杨震为太尉,光禄勋东莱刘熹为司徒。大鸿胪耿宝自候震,荐中常侍李闰兄于震曰:“李常侍国度所重,欲令公辟其兄;宝唯传上意耳。”震曰:“如朝廷欲令三府辟召,故宜有尚书敕。”宝大恨而去。执金吾阎显亦荐所亲于震,震又不从。司空刘授闻之,即辟此二人;由是震益见怨。时诏遣使者大为王圣修第;中常侍樊丰及侍中周广、谢惲等更相扇动,倾摇朝廷。震上疏曰:“臣伏念方今灾害滋甚,百姓空虚,三边震扰,帑藏匮乏,殆非社稷安宁之时。圣旨为阿母鼓起第舍,合两为一,连里竟街,雕补葺饰,穷极巧伎,攻山采石,转相迫促,为费巨亿。周广、谢惲兄弟,与国无肺府枝叶之属,依倚近幸奸佞之人,与之分威共权,属托州郡,倾动大臣。宰司辟召,承望旨意,招来海内贪污之人,受其货赂,至有臧锢弃世之徒,复得显用;白黑混合,清浊同源,天下讙哗,为朝结讥。臣闻师言,上之所取,财尽则怨,力尽则叛,怨叛之人,不成复使,惟陛下度之!”上不听。
秋,七月,丹杨山崩。
范晔论曰:黄宪谈吐风旨,无所传闻;然士君子见之者,靡不平深远,去玭吝,将以道周性全,无德而称乎!余曾祖穆侯觉得:“宪,雙然其处顺,渊乎其似道,浅深莫臻其分,清浊未议其方,若及门于孔氏,其殆庶乎!”
初,樊丰、周广、谢惲等见杨震连谏不从,无所顾忌,遂诈作圣旨,调发司农钱谷、大匠见徒材木,各起家舍、园池、庐观,役费无数。震复上疏曰:“臣备台辅,不能调和阴阳,客岁十仲春四日,京师地动,其日戊辰;三者皆土,位在中宫,此中臣、近官持权用事之象也。臣伏惟陛下以边疆未宁,躬身陋劣,宫殿垣屋倾倚,枝拄罢了。而靠近幸臣,未崇断金,骄溢逾法,多请徒士,盛修第舍,矫饰威福,门路讙哗,地动之变,殆为此发。又,冬无宿雪,春节未雨,百僚焦心,而缮修不止,诚致旱之征也。惟陛下奋乾刚之德,弃骄奢之臣,以承皇天之戒!”震前后所言转切,帝既不平之,而樊丰等皆侧目愤怨,以其名儒,未敢侵犯。会河间男人赵腾上书指陈得失,帝发怒,遂收考诏狱,结以罔上不道。震上疏救之曰:“臣闻殷、周哲王,小人怨詈,则还自敬德。今赵腾所坐,激讦谤语,为罪与手刃犯法有差,乞为亏除,全腾之命,以诱刍荛言论人之言。”帝不听,腾竟伏尸都会。及帝东巡,樊丰等因乘舆在外,竞修第宅,太尉部掾高舒召大匠令史考校之,得丰等所诈下圣旨,具奏,须行还上之,丰等惶怖。会太史言星变逆行,遂共谮震云:“自赵腾身后,深用怨怼;且邓氏故吏,有恚恨之心。”壬戌,车驾还京师,便时太学,夜,遗使者策收震太尉印绶;震因而柴门绝来宾。丰等复恶之,令大鸿胪耿宝奏:“震大臣,不伏罪,怀恚望。”有诏,遣归本郡。震行至城西几阳亭,乃慷慨谓其诸子、门人曰:“死者,士之常分。吾蒙恩居下属,疾奸臣奸刁而不能诛,恶嬖女倾乱而不能禁,何脸孔复见日月!身故之日,以杂木为棺,布单被,裁足盖形,勿归冢次,勿设祭奠!”因饮鸩而卒。弘农太守移良承樊丰等旨,遣吏于陕县留停震丧,露棺道侧,谪震诸子代邮行书;门路皆为陨涕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