元光四年庚戌,公元前一三一年冬,十仲春终,论杀魏其于渭城。春,三月,乙卯,武安侯蚡亦薨。及淮南王安败,上闻蚡受安金,有不顺语,曰:“使武安侯在者,族矣!”
菑川人公孙弘对策曰:臣闻上古尧、舜之时,不贵爵赏而民惩恶,不重科罚而民不犯,躬率以正则遇民信也;季世贵爵厚赏而民不劝,深刑重罚而奸不止,其上不正,遇民不信也。夫厚赏重刑,未足以惩恶而禁非,必信罢了矣。是故因能任官,则分职治;去无用之言,则事情得;不作无用之器,则赋敛省;不夺民时,无妨民力,则百姓富;有德者进,无德者退,则朝廷尊;有功者上,无功者下,则群臣逡;罚当罪,则奸邪止;赏当贤,则臣下劝。凡此八者,治之本也。故民者,业之则不争,理得则不怨,有礼则不暴,爱之则亲上,此有天下之急者也。礼义者,民之所服也;而奖惩顺之,则民不犯禁矣。
是岁,征吏民有明当世之务、习先圣之术者,县次续食,令与计谐。
地动。赦天下。
女巫楚服等教陈皇后祠祭厌胜,挟妇人媚道;事觉,上使御史张汤穷治之。汤深竟党与,相连及诛者三百馀人,楚服枭首于市。乙巳,赐皇后册,收其玺绶,罢退,居长门宫。窦太主惭惧,稽颡谢上。上曰:“皇后所为不轨于大义,不得不废。主当信道以自慰,勿受妄言以生嫌惧。后虽废,供奉如法,长门无异上宫也。”初,上尝置酒窦太主家,主意所幸卖珠儿董偃,上赐之衣冠,尊而不名,称为“仆人翁”,使之侍饮;由是董君贵宠,天下莫不闻。常从游戏北宫,驰逐平悲观鸡、鞠之会,角狗、马之足,上大欢乐之。上为窦太主置酒宣室,使谒者引内董君。是时,中郎东方朔陛戟殿下,辟戟而前曰:“董偃有斩罪三,安得入乎!”上曰:“何谓也?”朔曰:“偃以人臣私侍公主,其罪一也。败男女之化,而乱婚姻之礼,伤王制,其罪二也。陛下富于春秋,方积思于《六经》,偃不遵经劝学,反以靡丽为右,豪侈为务,尽狗马之乐,极耳目之欲,是乃国度之大贼,人主之大蜮,其罪三也。”上沉默不该,很久曰:“吾业已设饮,后而自改。”朔曰:“不成。夫宣室者,先帝之正处也,不法度之政不得入焉。故淫乱之渐,其变成篡。是以竖貂为淫而易牙作患,庆父死而鲁国全。”上曰:“善!”有诏止,更置酒北宫,引董君从东司马门入;赐朔黄金三十斤。董君之宠由是日衰。是后,公主、朱紫多逾礼法矣。
李少君以祠灶却老方见上,上尊之。少君者,故深泽侯舍人,匿其年及其发展,其游以方遍诸侯,无老婆。人闻其能使物及不死,更馈遗之,常馀款项、衣食。人皆觉得不治生业而饶给,又不知其何所人,愈信,争事之。少君善为巧发奇中。尝从武安侯饮,坐中有九十馀白叟,少君乃言与其大父游射处;白叟为儿时从其大父,识其处,一坐尽惊。少君言上曰:“祠灶则致物,致物而丹沙可化为黄金,寿可益,蓬莱仙者可见;见之,以封禅则不死,黄帝是也。臣尝游海上,见安期生,食臣枣,大如瓜。安期生仙者,通蓬莱中,合则见人,分歧则隐。”因而天子始亲祠灶,遣方士入海求蓬莱安期生之属,而事化丹沙诸药齐为黄金矣。居久之,李少君病死,天子觉得化去,不死;而海上燕、齐怪迂之方士多更来言神事矣。
秋,匈奴数盗边,渔阳尤甚。以卫尉韩安国为材官将军,屯渔阳。
雁门马邑豪聂壹,因大行王恢言:“匈奴初和亲,亲信边,可诱以利致之,伏兵攻击,必破之道也。”上召问公卿。王恢曰:“臣闻全代之时,北有强胡之敌,内连中国之兵,然尚得养老、长幼,种树以时,仓廪常实,匈奴不轻侵也。今以陛下之威,海内为一,然匈奴侵盗不已者,无他,以不恐之故耳。臣窃觉得击之便。”韩安国曰:“臣闻高天子尝围于平城,七日不食;及得救反位,而无忿怒之心。夫贤人以天下为度者也,不以己私怒伤天下之功,故遣刘敬结和亲,至今为五世利。臣窃觉得勿击便。”恢曰:“不然。高帝身被坚执锐,行几十年,以是不报平城之怨者,非力不能,以是休天下之心也。今边疆数惊,士卒伤死,中国槥车相望,此仁人之所隐也。故曰击之便。”安国曰:“不然。臣闻用兵者以饱待饥,正治以待其乱,定舍以待其劳;故接兵覆众,伐国堕城,常坐而役敌国,此贤人之兵也。今将卷甲轻举,深切长驱,难觉得功;从行则迫胁,衡行则中绝,疾则粮乏,徐则后利,不至千里,人马乏食。《兵法》曰:‘遗人,获也’,臣故曰勿击便。”恢曰:“不然。臣今言击之者,固非发而深切也。将顺因单于之欲,诱而致之边,吾选枭骑、懦夫阴伏而处觉得之备,审遮险阻觉得其戒。吾势已定,或营其左,或营其右,或当其前,或绝厥后,单于可禽,百全必取。”上从恢议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