大司马秀至河北,所过郡县,考查官吏,黜陟可否,平遣囚徒,除王莽苛政,复汉官名。吏民高兴,辩论牛酒迎劳,秀皆不受。南阳邓禹杖策追秀,及于邺。秀曰:“我得专封拜,生远来,宁欲仕乎?”禹曰:“不肯也。”秀曰:“即如是,何欲为?”禹曰:“但愿明公威德加于四海,禹得效其尺寸,垂功名于竹帛耳!”秀笑,因过夜间语。禹进说曰:“今山东未安,赤眉、青犊之属动以万数。更始既是常才而不自听断,诸将皆庸人屈起,志在财币,争用能力。朝夕自快罢了,非有忠良明智、深虑远图,欲尊主安民者也。历观往古贤人之兴,二科罢了,天时与人事也。今以天时观之,更始既立而灾变方兴;以人事观之,帝王大业不凡夫所任,分崩离析,情势可见。明公虽建藩辅之功,犹恐无所建立也。况明公素有大德大功,为天下所向服,军政齐肃,奖惩明信。为今之计,莫如延揽豪杰,务悦民气,立高祖之业,救万民之命。以公而虑,天下不敷定也。”秀大悦,因令禹常宿止于中,与定计议。每任使诸将,多访于禹,皆当其才。秀自兄縯之死,每独居辄不御酒肉,床笫有涕零处,主簿冯异独叩首宽譬,秀止之曰:“卿勿妄言!”异因进说曰:“更始政乱,百姓无所依戴。夫人久饥渴,易为充饱。今公专命方面,宜分遣官属徇行郡县,宣布惠泽。”秀纳之。骑都尉宋子耿纯谒秀于邯郸,退,见官属将兵法度不与它将同,遂自笼络。
故赵缪王子林说秀决列人河水以灌赤眉,秀不从;去之真定。林素任侠于赵、魏间。王莽时,长安中有自称成帝子子舆者,莽杀之。邯郸卜者王郎缘是诈称真子舆,云“母故成帝讴者,尝见黄气从高低,遂任身;赵后欲害之,伪易它人子,以故得全。”林等信之,与赵国大豪李育、张参等谋共立郎。会官方传赤眉将渡河,林等是以宣言“赤眉当立刘子舆”,以观众心,百姓多信之。十仲春,林等率车骑数百晨入邯郸城,止于王宫,立郎为天子;分遣将帅徇下幽、冀,移檄州郡,赵国以北、辽东以西皆望风呼应。
更始欲令靠近大将徇河北,大司徒赐言:“诸家子独占文叔可用。”朱鲔等觉得不成,更始猜疑,赐深劝之。更始乃以刘秀行大司马事,持节北渡河,镇慰州郡。
耿况遣其子弇奉奏诣长安,弇时年二十一。行至宋子,会王郎起,弇从吏孙仓、卫包曰:“刘子舆,成帝正统;舍此不归,远行安之!”弇按剑曰:“子舆弊贼,卒为降虏耳!我至长安,与国度陈渔阳、上谷兵马,归发突骑,以辚乌合之众,如摧枯折腐耳。观公等不识去就,族灭不久也!”仓、包遂亡,降王郎。弇闻大司马秀在卢奴,乃驰北上谒;秀留署长史,与俱北至蓟。王郎移檄购秀十万户,秀令功曹令史颍川王霸至市中募人击王郎,市人皆大笑,举手邪揄之,霸惭懅而反。秀将南归,耿弇曰:“今兵从南边来,不成南行。渔阳太守彭宠,公之邑人;上谷太守,即弇父也。发此两郡控弦万骑,邯郸不敷虑也。”秀官属腹心皆不肯,曰:“死尚南首,何如北行入囊中!”秀指弇曰:“是我北道仆人也。”
以大司徒赐为丞相,令先入关修宗庙、宫室。
申屠建、李松自长安迎更始迁都。仲春,更始发洛阳。初,三辅豪桀假号诛莽者,大家皆望封侯。申屠建既斩王宪,又扬言“三辅儿大黠,共杀其主。”吏民惶恐,属县屯聚;建等不能下。更始至长安,乃下诏大赦,非王莽子,他皆除其罪,因而三辅悉平。时长安唯未央宫被焚,其馀宫室、供帐、堆栈、官府皆案堵仍旧,市里不改于旧。更始居长乐宫,升前殿,郎吏以次列庭中。更始羞怍,昂首刮席,不敢视。诸将后至者,更始问:“虏掠得多少?”摆布侍官皆宫省久吏,惊诧相视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