笺纸上写了两个生辰八字:壬子年十一月壬午,寅时一刻;庚申年七月丁卯,未时三刻。笔力苍迈,看起来竟是天帝亲书,乌从昭只感觉这生辰八字非常眼熟,未曾沉思,埋头起了一卦。
翌日早朝,天帝在太极殿中看了奏报,眉头紧皱,叹道:“此终是朕的不是,政治未协,乃至地动示警。”
莫不平点了点头,目光锁定一颗悠远而敞亮的天星:“你能够查知帝星?”
“请先生见教。”乌从昭躬身道,知尽于此,难再深预啊!
此是君王自责之言,凤衍却笑奏道:“圣心仁厚,聪以知远,明以察微,顺天之意,知民之急,及时降旨应灾,已使百姓避过大难,此实乃黎庶之福。”话如东风,说得合情得体,本是灾事,现在也算是幸事。
乌从昭站起来踱到他身边:“门生从未见过如此乾坤之卦,是以想就教先生。”
“另有呢?”莫不平看似随便而问。
这日乌从昭正在九天乾坤仪前,少卿祭司关岳引了孙仕来见。乌从昭很有些奇特,上前酬酢:“孙总管有日子没来钦天监,内里请坐。”
《天朝史・怀滦》,卷十二。
孙仕笑道:“不能久坐了,此番是有事烦劳乌大人。”自袖中取出个信封,“上面两人生辰八字,还请乌大人起卦推算。”
连夜自怀滦送回的奏报,怀滦昨日地动,震塌历山一角,城中裂开一道丈余宽的长沟,荥江之水横灌此中,深可载船。在此之前,离怀滦不远的汝乡已然产生小范围地动,只因山村僻远,未及禀报。
乌本昭似是沉浸在一恍的沉思中,俄然想起甚么,道:“对了,门生这一卦,是孙总管奉圣上旨意来卜的。”
莫不平看着深深夜色,目光中透着些辽远的神情,多处的哑忍现在见效一时,当今想必是出了以凌王抑湛王之势的布局。钦天监虽不涉朝政,关头时却有莫大的用处。心内长叹,穆帝知遇之恩铭记在心,二十余年不敢相忘,唯有一力帮手其血脉登临大统,是觉得报了!
乌从昭凝神远眺,那颗颗灵光四射的天星仿佛化作了一片浩海,包涵了人间万物,令人深深沉迷此中醉而忘返。忽而一道慑人的星光骤现,乌从昭浑身一震,自那种奇妙的窥测中惊醒过来:“帝星明动,入紫微天宫!”
臣众不免跟上圣德隆泽、裕民为先、天人感到、地灾退怯之词。天帝挥手止了,命出内币三十万以施助,免赋蠲租,一并封赏怀滦郡使岳青云。卿尘本想领了赈灾的差事前去怀滦,起码能待上三两个月,暂离天都这是非中间。天帝未准,却将此事派了湛王。
钦天监高低皆有犒赏,正卿乌从昭加殿前章机行走,官进一级,赏金制元宝五十锭,锦帛一百匹。少卿关岳、傅千菲各赏纹银通宝三十锭,锦帛五十匹。
莫不平嘴角微微一勾,一道清楚可见的笑纹漾在脸上:“急着找我,便为此卦?”
“门生晓得。”乌本昭道。
孙仕道:“婚配,姻缘。”
凌王,乌从昭深吸了口气,印象中立即掠出一双清冷精深的眸子,二十几年冷眼旁看,这是个叫人看不透的主。这一卦如果上呈天听,必定结果叵测。
乌从昭乃是辰州彬县人氏,圣武七年任钦天监正卿祭司,二十几年里于朝堂间处得甚是疏离,当年主理这钦天监不过是因着亦师亦友的莫先生一力保举,现在也有了去官云游的心机。可惜本身身边两个徒儿一个天禀不敷,一个野心勃勃,都是难以调教,想来不堪大任,也是一桩憾事。
圣武二十六年春,怀滦地动。荥水高浪,见异光,闻有声如雷。山崩地裂,黑水翻涌,坏败城墙及楼橹民居,城乡房屋塔庙荡然一空。郡使岳青云迁出百姓,举城走避,是以未酿大祸,只伤男人妇女共九名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