出阁读书以来,唐潆每次乞假隔日总会亲身向商赞赔罪。或者因事或者因病,乞假缺席便是白费了徒弟备课的苦心,遣人赔罪与亲身赔罪虽只二字之差,辨别甚大。许是皇后为世家女,于礼节上极是看重,频频教诲唐潆尊师重道,勿要自恃矜贵。
半晌后,唐潆窸窸窣窣地钻出来,皇后见她一副扭扭捏捏的模样便感觉好笑,揉揉她的脑袋将她抱起来,唤宫娥入殿奉侍换衣洗漱,又对她道:“哪家的孩子在小未挨过打?为这个害臊甚么?闹得满脑门的汗,不擦擦待会儿受风着凉了喝药又得嚷苦。”
储位,是以空悬至今。
逗弄是真,面皮薄?成日里泥猴似的黏着她,掰都掰不开,哪是面皮薄。
衾被里温热,唐潆脸颊的温度随之爬升,抓着衾被较量儿,不肯出来。
皇后轻笑着摇点头,坐畴昔几分,一面将衾被拽下来一面哄她:“好,母后不逗弄你。快些出来,把稳憋出病了。”
是年为载佑二十一年,临川郡王唐琰十四岁,六殿下唐玳八岁,七殿下唐潆五岁。
唐潆慌得舌头打结,也不知“很舒畅”从何而来,干脆绕开不说。她陀螺普通一旋身,钻进衾被里缩成一小团,声音细金饰软地传出来:“母后勿要逗弄儿臣了……儿臣面皮薄……”
商赞自夸儒者学士,偶然于朝堂上的汲汲营营蝇营狗苟,若非对文渊阁汗牛充栋的藏书垂涎三尺,早择一山林梅妻鹤子隐居而去。左相与右相的党派之争,储君国本之争,乃至几年后果数位储君无端身故而尘嚣甚上的“外戚乱政”……于他来讲,不过闭目则散的云烟罢了。
不是因为这个害臊……唐潆咬咬手指头,却听入殿的宫娥皆掩嘴轻笑——一传十十传百,全部未央宫的人都得晓得她被母后打屁股了。唐潆脑袋一歪,埋在皇后的胸前,脸不红了,耳垂红。
皇后接过温热的手巾要为她擦汗,见她如许,昂首扫了眼宫娥,眼神极淡却令她们瞬息间噤若寒蝉。无需她叮咛,“面皮薄”的七殿下因为赖床挨麻麻揍的事情,未央宫的宫人天然守口如瓶,等闲便护住了七殿下那“薄”如城墙的面子。
皇后迷惑:“很舒畅?”
追求学问的人他喜好,追求学问又禀礼知节的人他更是大喜。唐潆三两句话将他哄得哈哈大笑,慈悲驯良的面庞尽是笑纹褶子,一面对她不吝夸奖之词一面扣问落下的功课可有补齐,一大一小两人向正殿走去。
比方,储君之位该不该空悬?不该,当立,立谁?
自鸣钟、布羽士、植物脂香的香水、火铳……藐小的线索串连得出,这是一个与宿世的明朝附近的平行时空。明太/祖朱元璋拔除丞相制独揽大权,明成祖朱棣设立内阁,将帝国的决策权紧紧握在手中,内阁议政、六部行政,处所上又有承宣布政使司、提刑按察使司、都批示使司分担行政、司法与军事。
□□裸的威胁!唐潆撇撇嘴:“不要……克日父皇火气畅旺,儿臣哪敢懒惰惹他不快。”先皇后薨逝近七年,庙号灰尘落定已久,天子多次梦见先皇后,牵起心中顾虑,便要重议庙号。有几个御史直言敢谏,触怒龙鳞,天子着恼,命令廷杖,打死的打死,打瘸的打瘸。她虽未亲眼目睹,只需想想那皮开肉绽的场面便瘆得慌,之前未曾晓得父皇也如此残暴,不由心生怯意。
懒觉,不是总能睡的。
晋朝的官职轨制与明朝确切大同小异,不设内阁,左相、右相权力相称相互制约,内廷十二监虽有,却不涉政。
皇后抬高声音:“小七,出来。”
“疼了?”皇后垂眸看她,见她憋得脸通红支支吾吾说不出话,略一蹙眉,便要将她乌黑的亵裤脱下来瞧瞧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