同年秋,郑王齐王返京述职,与襄陵大长公主里应外合造反生变,策反上直卫左路军右路军将领,率兵两万人逼宫,因细作泄军机,故而败谋于京郊落雁山。郑、齐二王、襄陵与驸马饮鸩赐死,妻妾充没掖庭后代囿于宗人府。两军将领腰斩示众,使天下臣子引觉得戒。
来客有二,一则与仆人私交甚好,二则欲示好过仆人;身不能至者亦有二,一则与仆人深有龃龉,二则确切有事迟误。朝臣来此,酬酢间无不在四下打量,耳闻通报声更细心聆听。
历经六年,朝中局势日渐安稳,暗潮涌动的党派相争中,颜氏秉政的朝臣亦几经更迭,颜邕归附于己,其父颜宗任天然靠近自家儿子,颜伶明哲保身,而颜牧自幼便是个浑厚矮壮的孩子。只剩一个颜逊,势单力薄独木难支。
唔,也不对,应是不敢不从。
幸而,她本不是惯于依靠旁人的性子,一面寻他,亦一面调停。
如此便好。
使节更加惴惴不安,伏地不起,双肩狠狠颤栗。存亡攸关,他已全然忘了御阶上的那位天子,仅仅正值豆蔻,若在平凡人家,不过是位待字闺中的娇俏小娘子。
天子坐于案后,手执御笔,批阅奏疏。那使节禀事时,她的视野落于案牍,用心致志,仿佛未曾分神于旁物,听到“颜相”二字,一双墨眉狠狠一蹙,眉间冷厉顿生。
政敌左相萧慎五十大寿这日,颜逊暴毙于府邸,史载其死状类遇毒。
宫娥奉上盥洗的铜盆,她将双手伸入,洁白清澈的水面出现阵阵波纹。
宣室殿,赠礼的使节御前回禀,道朝中诸公何人赴宴何人礼至人未至何人二者皆未至,亦可凭此洞悉朝臣阵营为甚。
故而,天子才有此一问。
青黛恭谨答道:“刚才,未央宫亦遣宫人来禀,殿下早歇,陛下勿要牵挂。”太后与天子母女两人,即便再繁忙,无时无刻不惦记相互。豪情深厚至此,便是血亲骨肉亦是少有。
花厅中,安国公萧慎坐于长官,安国公夫人坐于次座,后代颇丰,因无男女大防,依嫡庶长幼入坐。堂下食案座无虚席,家令率数位礼官门外迎客,通报声迭次传至,皆勋贵。
竟宁五年,凉州卫批示使颜宗回暂领征北将军之衔,兵部尚书乐茂奉旨督军,统军北上,与乌鞑鏖战数月,乌鞑败降,愿奉晋朝为宗主国,遂止戈于鱼儿滩。
青黛清楚得很,本身说话哪有甚么分量,整座禁宫,全部燕京――不,全部晋朝,只太后一人说话,天子百依百顺。
安国公携家眷来宾,跪受之,拜谢。
当年的小奶猫,养大了,变作一头英勇勇敢的小老虎了。
唐潆躺到榻上,想起使节那哭哭啼啼的惺惺作态,黑暗中,她吵嘴清楚的眼眸里有森冷的杀意闪现――
半晌后,家令与礼官入内,夜色深沉,应无远客了。
颜氏本家在金陵,燕京中颜邕为长,他天然忙于措置此事,得空赴宴。
戋戋使节,却毋须天子起火,她只向池再淡淡看了一眼,池再叮咛下去,那使节便被拖走了,接下来,是生是死,谁知?
太后躺在榻上,解下的香囊置于枕下,历经数年,香味已非常寡淡。她嗅着那模糊约约的香味,脑海中垂垂闪现出唐潆幼时活泼工致的模样,唇畔微扬――
忍冬奉侍她重新躺下,想起甚么,忽又疑道:“颜相……哪是善罢甘休之人?这暴卒……”她顿了顿,没往下再说。
来宾诸多,饶是使节口齿聪明,亦花了半晌工夫。末端,又将颜逊暴毙之事顺带说了说,颜逊乃国舅,又是重臣,这使节天然觉得天子哀思难当,便自作聪明地揉出几滴眼泪来,哽咽着煽情一番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