“吵架可免,要罚。”天子金口玉言,摆出了经验孩子的架式总不能马上软言报歉,他严厉正色地抱走唐潆。
天子心软,顿觉本身未免小题大做。方才他自屏风后瞧得清楚,唐玳吹响泥叫叫,唐潆与他争抢,唐琰作壁上观。三个孩子都有错处,唐玳自不消说,唐琰作为二人的长兄冷眼旁观枉顾友悌之道,唐潆与哥哥争抢玩具不晓得谦让。天子原是想由小到大挨个儿说教,在唐潆这儿却先熄了火,他又细心考虑,唐潆冲弱罢了,“谦让”二字于她来讲的确难以贯穿。
屏风隔开里屋与正殿,摆布又有内侍宫娥,唐玳与唐琰即便猎奇也不敢探头去看。唐琰寻不到机遇发问,只好藏在内心,悄悄入坐。唐玳坐着,抓头搔耳,后知后觉地忧心唐潆的处境,很有些惭愧。
唐潆盯着皇后的眼睛看,不舍得移开视野,清脆地说道:“母后……”
天子皱眉,他向来不喜动辄哭闹的孩子,此番让唐潆来谨身殿听政,是萧慎发起,他又听闻唐潆灵巧,这才恩允。
没哭,固执哑忍着不落泪。
临川郡王唐琰坐在唐潆的另一侧,眉清目秀隐有少年英姿,双手置于膝上,脊背挺直,规端方矩地坐着,嘴角平整,八风不动。
唐潆的肥大双肩沉下去几分,显出些许胆怯,又鼓起勇气伸长手臂抚平天子的眉头,糯声说:“父、皇……不、气气……”
女儿肖父,唐潆像端王。端王年幼时在宫中给天子担负侍读,当时太后还未薨逝,除亲子天子以外最爱好端王,常夸他生得好,特别一双桃花眼似笑含情。唐潆年纪强大还未长开,桃花眼只雏形罢了,杀伤力不敷。天子没有鸣金出兵的意义,板着脸和她对峙,哪知未几时,唐潆的一双纤长眼睫上便挂了薄薄一层泪珠。
乳娘知唐潆醒了,将她放下来想牵她走,哪知眨眼的工夫她便撒腿朝前跑了。脚步不稳,摇摇摆晃如烂醉之人,乳娘忧心她跌伤忙追,皇后疾步上前将她安稳抱着,才向乳娘问道:“本日如何?哭闹未曾?”
听政,听的天然不是话家常,要将君臣相处之道,驭臣之术,纳谏留中之间的均衡弃取……从平平无奇乃至略显有趣的对话里抽丝剥茧出来,心领神会。
屏风遮物不蔽音,唐琰与唐潆皆闻声了由远及近的脚步声,脚步声沉稳迟缓像极了天子。唐琰向唐玳看了一眼,悄悄拧眉,踌躇少顷还是决计置之不顾。唐潆则在闻声脚步声的顷刻间便下认识地伸长小手,试图制止唐玳,小个子小短腿小胳膊小力量……想也晓得,如同蚍蜉撼树。
唐潆“咦”了一声,瞪大眼睛低头看,被她抓住右手的六殿下唐玳不美意义地笑笑,肉乎乎的指尖兀自紧紧地攥住色采斑斓的泥叫叫。唐玳尚未束冠,扎了个小辫,脑袋圆乎乎,眼睛圆乎乎,耳朵也圆乎乎,笑起来眼睛眯成缝,人畜有害的模样实在让人难以回绝。唐潆猜想,唐玳活泼好动,坐不住,又苦于无兴趣可寻,便放手由他拿了泥叫叫。
正殿御阶之上,天子执笔批阅奏折,唐潆在他身边“挨罚”――小屁股坐着唯有九重天子可坐的龙椅,怀里捧着御赐的一碟精美糕点,一小块拿在手里啃得坑坑洼洼,另得御前总管徐德海服侍擦嘴擦手。
困于冲弱的发声器官限定,唐潆支支吾吾小半天,只模恍惚糊地让皇后听懂了一个“想”字。皇后揉揉她的小脑袋,和顺地回应她:“小七乖,母后也驰念小七。”
申酉瓜代之时,乳娘方入殿将唐潆领走。
俄然一只软嫩的手指触碰本身的眉头,天子的眉头皱得更加深了,声音降落:“你这是何为?”
皇后浅笑:“嗯。小七想说甚么?”