唐潆成熟的心智早已离开了戏耍玩具的春秋,若不玩,她本不像平常孩童普通爱哭闹,又恐遭人狐疑灵异,只好伸出小爪子在怀里摸索――竟摸出一只五指粗短肉涡深陷的手!
正殿御阶之上,天子执笔批阅奏折,唐潆在他身边“挨罚”――小屁股坐着唯有九重天子可坐的龙椅,怀里捧着御赐的一碟精美糕点,一小块拿在手里啃得坑坑洼洼,另得御前总管徐德海服侍擦嘴擦手。
没哭,固执哑忍着不落泪。
卖萌了。
唐潆“咦”了一声,瞪大眼睛低头看,被她抓住右手的六殿下唐玳不美意义地笑笑,肉乎乎的指尖兀自紧紧地攥住色采斑斓的泥叫叫。唐玳尚未束冠,扎了个小辫,脑袋圆乎乎,眼睛圆乎乎,耳朵也圆乎乎,笑起来眼睛眯成缝,人畜有害的模样实在让人难以回绝。唐潆猜想,唐玳活泼好动,坐不住,又苦于无兴趣可寻,便放手由他拿了泥叫叫。
天子抱着唐潆,唐潆捏着泥叫叫的手内心充满薄汗。宿世未被领养前,福利院糊口困难,孩子们互帮合作着一起生长,久而久之,她便生出颗和睦之心,抢泥叫叫不让唐玳肇事的行动近乎出于本能,她那里晓得会被反咬一口。唐潆不肯定天子是否亲眼瞥见始作俑者,只好做最坏的筹算,摆布她刚满周岁,肇事闹事情有可原。
临川郡王唐琰坐在唐潆的另一侧,眉清目秀隐有少年英姿,双手置于膝上,脊背挺直,规端方矩地坐着,嘴角平整,八风不动。
皇后浅笑:“嗯。小七想说甚么?”
短短几个时候,唐潆收成颇丰。天子固然病弱,倒是位从谏如流的明君,觐见的大臣并非皆是世家望族出身,不乏五大三粗忠心耿耿之人,谈及朝政短长民生盈亏便红脖子瞪圆眼,很有几分与天子力图态度的意义。天子胸怀广漠,温文尔雅,耐烦聆听少言寡语,若言语必一针见血,使大臣心悦诚服地领旨辞职。
筵席后唐潆顿悟本身的炮灰身份,不夺嫡不即位,她哪怕作个闲王,也必得学会如安在澎湃彭湃的暗潮中调停,保满身家性命。
屏风隔开里屋与正殿,摆布又有内侍宫娥,唐玳与唐琰即便猎奇也不敢探头去看。唐琰寻不到机遇发问,只好藏在内心,悄悄入坐。唐玳坐着,抓头搔耳,后知后觉地忧心唐潆的处境,很有些惭愧。
唐潆的肥大双肩沉下去几分,显出些许胆怯,又鼓起勇气伸长手臂抚平天子的眉头,糯声说:“父、皇……不、气气……”
天子心软,顿觉本身未免小题大做。方才他自屏风后瞧得清楚,唐玳吹响泥叫叫,唐潆与他争抢,唐琰作壁上观。三个孩子都有错处,唐玳自不消说,唐琰作为二人的长兄冷眼旁观枉顾友悌之道,唐潆与哥哥争抢玩具不晓得谦让。天子原是想由小到大挨个儿说教,在唐潆这儿却先熄了火,他又细心考虑,唐潆冲弱罢了,“谦让”二字于她来讲的确难以贯穿。
乳娘将唐潆安稳安排在坐榻上,从怀里取出几个玩具递给她,不甚放心肠出殿往值房去等待。乳娘忧心她哭闹,官方的孩子被爹娘宠惯了七八岁才送入书院也是有的,皇室的孩子再如何金枝玉叶,也是离不得爹娘受不得拘束的,怎会静下心来听政?乳娘在值房里搬了张红板凳,坐窗下张望,做足了被人传唤将唐潆抱走的筹办。
女儿肖父,唐潆像端王。端王年幼时在宫中给天子担负侍读,当时太后还未薨逝,除亲子天子以外最爱好端王,常夸他生得好,特别一双桃花眼似笑含情。唐潆年纪强大还未长开,桃花眼只雏形罢了,杀伤力不敷。天子没有鸣金出兵的意义,板着脸和她对峙,哪知未几时,唐潆的一双纤长眼睫上便挂了薄薄一层泪珠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