申酉瓜代之时,乳娘方入殿将唐潆领走。
乳娘知唐潆醒了,将她放下来想牵她走,哪知眨眼的工夫她便撒腿朝前跑了。脚步不稳,摇摇摆晃如烂醉之人,乳娘忧心她跌伤忙追,皇后疾步上前将她安稳抱着,才向乳娘问道:“本日如何?哭闹未曾?”
王泊远入殿,叩首,昂首欲禀事,却被自御案后冒出的一个小脑袋给惊着了。君心难测,储位不定,王泊远咽了咽口水,平静自如地与天子商谈政事。
天子看了看唐潆,心想许是她自官方出世历事早的原因,成熟懂事了些,才会让他不自发地将她当作大孩子来教养。
唐潆盯着皇后的眼睛看,不舍得移开视野,清脆地说道:“母后……”
筵席后唐潆顿悟本身的炮灰身份,不夺嫡不即位,她哪怕作个闲王,也必得学会如安在澎湃彭湃的暗潮中调停,保满身家性命。
皇后点头,唐潆小手勾着她的脖子,忽闪忽闪地眨着大眼睛,似有话要说。教诲小孩需得鼓励,周岁时学步学语,最是紧急,皇后定睛看她,眸中尽是鼓励夸奖之意。皇后的眼睛长而不细,眼角微微吊起,哪怕洗尽铅华也暗含几丝娇媚,平素与人说话却以内敛的气度涵养将娇媚藏匿于无形,最是撩人。
小儿轻易困觉,唐潆撑了一个下午实在不易,归去时趴在乳娘背上睡得直吐泡泡。邻近未央宫,鼻尖模糊嗅到芬芳的暗香,她蓦地展开眼睛,不远处的房檐下,皇后倚闾而望,隆隆寒冬中,一呼一吸凝成淡薄的白汽,她晚妆云鬓,丹蔻十指温婉地交叉于身前。白汽愈积愈厚,她的目光透过白汽穿过宫墙夹道,看向粉妆玉砌的小女孩,她在那白汽中弯唇含笑,似盈手一握,将夜夜星辉揽于怀里,透亮温热至眼底、至民气。
唐潆“咦”了一声,瞪大眼睛低头看,被她抓住右手的六殿下唐玳不美意义地笑笑,肉乎乎的指尖兀自紧紧地攥住色采斑斓的泥叫叫。唐玳尚未束冠,扎了个小辫,脑袋圆乎乎,眼睛圆乎乎,耳朵也圆乎乎,笑起来眼睛眯成缝,人畜有害的模样实在让人难以回绝。唐潆猜想,唐玳活泼好动,坐不住,又苦于无兴趣可寻,便放手由他拿了泥叫叫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