朱时泱听得皱起了眉头。户部尚书一看势头不对,赶紧扑身跪下,咚咚磕了几个响头道:“是臣妄言了,请皇上恕罪。”

不高兴的只要陆文远一人。他目睹得宴席上各色名品珍羞层出不迭,穷奢极侈,心中更加顾虑城外那些受冻的哀鸿,只道皇上有钱吃喝这些,却没钱施助救灾,也不知是真是假。

朱时泱考虑来考虑去,只觉冲突重重,愈发踌躇不已。只因他虽明知陆文远所说才是当务之急,但却又实在怕了独在后宫的滋味。心中天人交兵了一番,只是徒添烦恼罢了。朱时泱又是个得过且过的性子,遂也不肯再多想,只一日接一日地拖了下去。

陆文远越来越觉忿忿,只道皇上明显有大把的银子设席,却不肯拿出一星半点来不幸不幸城外的哀鸿。有道是“朱门酒肉臭,路有冻死骨”,也不过乎如此了。

陆文远却不肯甘心,一次又一次到宫里劝谏,却不是被朱时济出面挡了返来,就是桂捷报说皇上正在后宫宴饮,不便欢迎外客。

本来,自那范哲甫专政,朝中的言官就屡遭打压,时候长了,一个个便吓破胆的吓破胆,悲观的悲观,全都成了张嘴的哑巴,无用的安排,言路庸塞实已到了前所未有的境地。

朱时泱却并不是非常不讲事理的人,想想户部尚书实在说得有理,便也没有迁怒,反而好言安抚了几句,便让他退下了。本身坐在殿里发楞。

陆文远道:“可皇上宴饮的钱又是从何而来?臣瞧着这满桌奇怪东西,哪一样都破钞不低,皇上为甚么就不能把这些省下来用于布施哀鸿……”

户部尚书被一逼再逼,只以头抢地哭道:“实在没有了呀,皇上。臣已明显白白地将帐算给皇上听了,皇上就是再逼臣,臣也拿不出来了。”哭罢,却又顿了一顿,游移道:“除非……”

朱时泱平时只见得这帮大臣刚正严厉的一面,现在看他们露了怯,自是乐得小人得志普通。朱时济见皇兄欢畅,也跟着欢畅。

朱时泱遂也凝睇了树上梅花,笑道:“踏雪赏梅,傅大人好不风雅。”说着,眼神却不由自主地往陆文远身上瞟。

陆文远如此想着,便觉心中颇不是滋味,想开口再谏,却目睹得席间一片喜乐升平,也知恐怕不应时宜,遂只在心中烦恼罢了。

写春联倒没甚么,内阁中这五人皆是翰林出身,胸有诗书笔墨,不一时便各个写就,拿起来一看,是一个赛一个的笔迹端秀,一个赛一个的文采风骚。朱时泱和朱时济大喜过望,大加赞美了一番,便叮咛宫人妥当支出府库中保存。

陆文远将这几封奏疏当朝念诵,便是嘉许这几位御史言官的勇气,在其他言官还对范哲甫心不足悸,张望不前的时候,勇于挺身而出,谏正不对。更成心以他们为榜样,鼓励催促其他言官,是以读罢奏疏,便替他们向皇上请赏。

朱时泱心对劲足地看看这边又看看那边,刚好就瞥到了陆文远和傅潜伏梅树下低语的一幕。这两人俱生得一表人才,往那梅间花影下一站,端的如一幅画普通,让朱时泱也不由多看了几眼。那陆文远的说话声或许是低了些,引得傅潜不得不低下头凑畴昔谛听,陆文远又心境不好,眉间面上便很凝了几分怨艾之色,这般景象,看在不知情的人眼里,便当真是有几分含混了。

朱时泱皱眉道:“朕莫非就不能乐一乐了?”

朱时泱赶紧问道:“除非甚么?”

过了个把时候,席间世人都吃喝得差未几了,便各安闲大殿表里活动。严庸和沈纶不常入内宫,此番便只站在满墙的名流书画前啧啧称奇。朱时济和赵咏宁也凑上前去一同品鉴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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