她因尽力接办了本身嫁奁中的一些买卖,这几日进收支出,倒比先前更多些,故更是轻车熟路。岂料车子方才在通街的黑漆大门前停下,那门就被人从内里翻开了,紧接着,很多人拥着薛阿姨迎了出来。

贾珍听了,哈哈一笑,不觉得然道:“怎地你竟和父亲一个调子。他是年纪大了,把畴前的大志壮志都消磨没了,你怎的也这般说?”

贾珍笑着说道:“我们且不群情外人。我忽而想到一事,那薛家是巨富之家,薛白痴又是那般一小我,岂不成惜了?待过几日他摆酒赔罪时,我就拉了冯紫英来游说,银钱虽是俗物,只怕千岁爷正用得着。”

又听薛阿姨在一边笑言道:“常听人说都城知味居的菜烧得好,毕竟没尝过。现在特地从内里叫了知味居的菜来,满满摆了一桌子说要跟你赔罪,也叫我连带着尝尝鲜。”

贾珍忙安慰道:“千岁爷只是遭了怒斥,被勒令闭门思过罢了,一定是失了圣心。何况翻戏岁的根底还在,今上怕是也不好做甚么过分的事情。”想了想又道:“尤氏那婆娘向来谨小慎微,若说心中不痛快你,想来是有的。但用心作践你,借她个胆量谅也不敢的。家里人丁多了,不免有些坏心肠的下人喜好挑衅是非,和她是不相干的。你别多心。毕竟她持家甚么的倒还勉强,何况又是父亲定下的,没出甚么大错是千万休不得的。”

薛阿姨道:“香菱这件事,毕竟是你莽撞了些,你好好想想,如果端的传出去,莫非你名声好听?也怨不得我气了这么多天。不过既是你这般果断,想来定然也有你的一番事理。做娘的岂有为个丫环不睬女儿的?何况为了你哥哥的事,你又出了大力,也算抵过了。”宝钗听薛阿姨这般说,晓得这件事算是揭过了,心中喜不自胜。

宝钗既如此说,薛阿姨却也会心,就势下了台阶,就由宝钗扶动手,一家子人进了黑漆大门里,绕过屏风。

贾珍听了惊奇道:“竟有这事?那日我原也去了的,因家里有事,回的早,未留意钟儿,想来他既和宝玉在一起,断乎是出不得不对的。想不到那薛白痴竟这般不给我面子?”

秦氏听了就叹道:“想不到佩凤鸣鸾两个丫头倒是机灵。我这身子是决然不能好的了,眼下不过挨日子罢了。等我死了,你倒把她们两个收了房,我要看看,你那婆娘另有甚么话说!”

秦氏不由得扑哧一笑道:“你少装蒜?我岂不知你和那薛大爷平素最是要好,背后里一起吃喝嫖赌,干了多少活动。必是你碍着薛大爷的情面,不好为钟儿出头罢了。这会子又装不晓得。你放心,我怎会因这事怪你。说到底,原是钟儿有错在先,我早和秦家说过钟儿这模样不可了,偏老头子不会养孩子,我能有甚么体例?”

薛阿姨就又接着说道:“现在我独一担忧的是,先前承诺了秦小相公,过几日摆酒与他赔罪的,只怕你哥哥心中有气,到时候又出了甚么幺蛾子,闹出甚么事来。”

贾珍见被戳穿,也赔着笑说道:“薛白痴已经晓得错了。只怕过几日还要请上一桌,特地给钟儿赔罪呢。依我说,不如大事化小,就这么算了。”

秦氏见他死力为尤氏、凤姐诸人摆脱,心中虽有不甘,也只得临时放到一旁,因贾珍问起宝钗的事,少不得解释道:“前几日书塾里阿谁老塾师,唤何为么的,不是死了孙子吗?薛大女人的哥哥跟钟儿都是他同窗,少不得去铁槛寺送最后一程的。岂料为些子小事,她哥哥竟把钟儿给打了。西府里老太太、太太唯恐我不安闲,面上过不去,催着她过府来替她哥哥赔罪。”

宝钗闻言,将信将疑,只感觉受宠若惊,忙劝薛阿姨道:“母亲何必如此?女儿才去了多会子辰光?”本来心中另有几分抱怨薛阿姨误信凤姐之言,导致本身差点入彀的,现在传闻薛阿姨这般,竟是连心中的最后一丝疑虑也消去了,暗道:若论心计,母亲那样一个诚恳人,怎好跟凤姐相提并论?必是不出三言两语,就被她利用了去。何况凤姐是出了名的聪明会来事,又是母亲的亲侄女,母亲焉有不信她的?只可爱那凤姐藏奸,利用诚恳人,今后倒是要劝母亲远着她些才好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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