这里有一座青石佛像,雕镂得是地藏王菩萨。槐序抱着白献之,手上抓着灯盏,走过塔林时,仿佛有诵经声响起,空灵沉寂。这塔林里埋着和尚的骸骨和舍利,也安葬着和尚的灵念。默诵诸佛,空灵浩大,在槐序眼里就是一片金色的灵光。
槐序古怪地看了他一眼,道:“你死了,我就把你埋了,好好打理兰若寺,一心修行就是了。”
冥冥中仿佛有一声感喟,统统的禅音从耳遥远去,只要一片空寂和暖和。一股暖和有力的气味包裹着槐序,带着非常的平和和慈悲,有一只手落在槐序的头顶,悄悄抚摩了一下,一片温热。
白献之不晓得为甚么就从内心涌出了热流,囊括了他的五府六脏,直冲十二重楼,他不由自主的张口,道:“我返来了,师兄。”
槐序闭着眼睛,口中念得是佛经,内心却在祝祷。
玄阴气,就是六合间阴幽的气味,玄阴秘录,就是修行六合阴幽的一面。白献之受那一缕至精至纯的玄阴气传染,无时无刻不在感悟着玄阴真意,但也无时无刻不在化身玄阴气。如果不能在本身被玄阴气异化之前醒来,白献之就永久不会醒过来。乃至于他这具肉身,也会化作一尊玄阴圣物。
白献之已经昏倒了一个月了,体表的玄阴气已经散去,额头上的钩月却清楚可见,未曾褪去。
“既是观音,为何拜观音?”
“存亡有命,皆是命数。生也是命,死也是命,我都明白,但是我放不下。”
白猿院子里劈柴,白献之一问,白猿道:“大王去探友了,水月庵、茶山、大城隍、水君、青蛙神,要拜访好多故交。”
槐序道:“已经一个月了。”
白猿道:“大王度过雷劫修成地仙,喜宴一向拖着没办,前几天大王出门时说你快出关了,他出去探友,返来时便能够宴请来宾。”
白献之不由气苦,没出处的气苦,更没法发作,只得憋着不言语。
白献之又闭关涵养了一个月,才气行走自如,寒月钩又被他从额头逼出,挂到腰上。
认清天下的本质和认清本身的本质,认清随后把握,就衍生了各种不成思议的道法。
这一个月,他又是如何担忧过来的呢?
除了槐树。苍劲的枝干如同虬龙,枝叶伸展如同华盖,青碧一片,如同绿云。
白猿抓了抓脑袋道:“翟夫子都把早学停了一起忙呢,我入道太晚,幻形之术学得不好,只能在这劈柴了。”
白献之道:“就如许?”
白献之在二十一郎脑袋上敲了一记,道:“会不会说话。”
白献之道:“师兄,我如果没返来如何办?”
只是一开口,便有一行清泪从槐序脸上滴下。
修真,借假修真。如果四大皆空,世事一如梦幻泡影,那么孰真孰假?庄子梦蝶,分不清谁是梦境。而修真之道,就是求真之道。
白猿伸手一捞,没捞住,白献之的身影已经远去,他抓了抓脑袋,喃喃道:“你别去……他们说不能让你干活……”
他猛地侧头去看,只见白献之展开眼睛看着他,眼睛里满是莫名的情感。
“教员,削发人断情断念,心胸大爱,舍弃小爱,可我还未曾削发,我舍不掉如何办。”
槐序带着白献之去了佛堂,说是佛堂,实在并没有讳饰。破败的佛像金身被重新擦亮,安排在后山的塔林里。青石的佛像,泥胎的佛像,木头的佛像,摆在兰若寺和尚的骨灰塔边,让和尚和他们信奉的佛像相互依偎。
槐序修行摩耶三相妙法,修出三世法身,畴昔身就和这株青槐融为一体。如许的感受很奇妙,树和人本就是一体,却又是独立的个别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