弘历望着青年面无神采的脸,上前一步扶住了他。和珅狐疑是本身的错觉,他恍忽间瞥见弘历冲他眨了眨眼,暖和的声音在耳边响起:“你身子才刚好,不必多礼。”
海兰察本质上也并没有多顾念钱沣,他满心想的是找个由头让和珅到弘历跟前去,让这二人将话说开了,免得成日里一个赛一个地古怪变态。可现在听了和珅带刺的话,倒真有些被激到了,他涨红了脸道:“管他是谁,只要那折子是小我写的,老子就能将他揪出来。”
和珅将茶杯推到他的面前,不置可否地笑笑:“海大人,你还是没听懂我的意义。我能够去为钱沣讨情,可你别忘了,那文折现在还在御案上搁着呢。那些讽刺君王的字句白纸黑字地写得清清楚楚,就算钱沣无事,总得有人来承担这个罪名。到阿谁时候,辛苦的还不是海大人。”
海兰察在一旁看得眼睛都直了,这些日子以来,风俗了喜怒无常的帝王,何曾见过弘历这般微风细雨的模样。这时他又觉出纪晓岚话中的高超之处了,本来弘历真的只要见着和珅,情感就会变好。
海兰察抱拳道:“主子附和和大人的观点......”
海兰察得知了本相后,也曾旁敲侧击地找过和珅:“和大人......这满朝高低,都晓得皇上对你是独一份。这钱大人的案子,你如果能在皇上面前说道说道,保不齐钱大人就能放出来了。”
弘历面对海兰察一腔热血的答话,只是问道:“一份传遍了数省的无头奏折,不知何时,也不知从何地就平白无端地冒出来。或许只是某个小县城里的师爷,一时髦起写的文折。你如何查,查笔迹?誊抄的这么多份,哪一份才是真迹?给你个三年五载,你一个个省去查问?”
话说到这个份上,和珅天然也没有来由再推拒了,他躬身道:“谢皇上......”话音刚落,就闻声弘历轻咳一声,轻笑道:“朕有些渴了......”和珅抬眼望去,与弘历含笑的目光撞了个正着。
弘历将他的神采看得一清二楚,当即冲海兰察挥手道:“你先下去吧。”
和珅专注地沏动手中的茶,脸上挂着客气而疏离的笑。海兰察的话几乎让他发笑出声,他也不正面辩驳,只是挑眉道:“海大人,我此人啊,喜好喝茶,这好茶是拿来渐渐品鉴的;而这劣茶呢,临时算是拿来止渴的。但不管是好茶劣茶,总归每日生津解渴,迎宾待客都要用到的,真可谓是不成一日无茶。”
这一次,只要海兰察一人声音宏亮地答道:“能!”和珅却沉默了。
弘历却并不介怀他的冷酷,只是笑道:“这么说,你爱喝绿茶?朕那儿有今岁新贡的西湖龙井,转头朕让人给你送些过来。”
弘历沉声道:“海兰察,做事情之前,能不能动动你的脑筋?”海兰察被弘历的诘责逼得说不出话来。他本来就不甚灵光的脑筋被弘历一通狂轰乱炸,早就已经没法思虑,只是内心的某处,还模糊挂念着甚么,让他倍感压抑。
弘历拨弄着杯中的茶水,轻声道:“放了钱沣,你们就能找出首恶么?”
弘历一听来了兴趣,脸上的笑意更加浓了,连同腔调都轻巧起来:“那你奉告朕,甚么茶才是你爱喝的?”
弘历却摇了点头,笃定道:“朕不介怀......与你同饮一壶......”
跪在两人身后的海兰察暗骂纪晓岚胡说八道,这二人相处起来明显那么调和。弘历方才说话时,声音都比平常温和很多。
和珅眼波流转,唇边溢出了浅浅的笑意。一杯茶下肚,他终究点头道:“既然海大人有如许的决计,和某就到御前去说一说也无妨。”