火焰高高蹿起，将丹尼尔一口吞下，令他与身后木柱变成了同一根燃烧的火把，一根会嚎叫的木柱。与艾奥圣殿正对的丘陵上云开雾散，飞廊高塔在熊熊火焰后若隐若现，倒像是云宫在燃烧。
山顶雾气更加重，第一重宫殿建于数百年前艾斯天子迁都至此时。自那以后，皇冠从一个家属手中落入另一个，皇宫却始终没分开过这座丘陵。埃莉诺尽力辩白着熟谙又陌生的一座座修建物：平顶的是曾经的元老院，有颀长挑顶窗户的是书记官们的办公所……
“妈妈！妈妈！妈妈－－”丹尼尔扭动着尖叫，双腿乱蹬。
身边的人俄然间都跪下了。
埃莉诺竟然很安静。她的情感已经在圣殿与弟弟的骨骸一起燃烧殆尽。
她的声音便被夺走了。而皇舅只是向她微微一笑，那张脸癫狂却也容光抖擞。
人群垂垂集合，谛视着火焰将如蝶翼般伸展的宫殿蚕食为蛹，没一小我说话。摧枯拉朽，香柏木大门与窗棂倾颓，爆破的轰响此起彼伏，像送天子登临渡船的鼓声。
这分歧礼数，但不管是先知还是近旁侍立的神官都没禁止他。
埃莉诺一言不发地下轿。
她闻声转头，来人不知何时已经站在一步以外。
“托尼，求你救救他，托尼！”她像是抓住了拯救稻草，揪紧那人的衣袖。
着皮甲的兵士不知从哪冒出来，一个接着一个，对准猎物的矛尖泛着寒光。
梳头的同时，另两名侍女则捧来了云朵般轻巧的衣裙。帝百姓风天然与内海对岸的八国大不不异，裙装无袖，打褶的衣料在胸前分出个倒三角，汇于颈后以银环扣住，暴露胸口与后背大片诱人肌肤。此中一名侍女手腕轻抖，藕粉裙裾簌簌伸展，层叠裙摆织入银丝，每一重丝绸精微的纹样都随步幅如水活动。
午后的一轮橙黄太阳在云层后探头探脑，将通往空中花圃的门路照得金光光辉。
空中花圃曾经汇集了帝国境内的奇花异草，但第一名科穆宁天子即位以来以来，空中花圃种的只要不干枯的纯白玫瑰。
空中花圃得名并非由因为坐落于都城至高点。
埃莉诺四顾，找不到人影。
“为此，我献出我敬爱的外甥丹尼尔。”
这场火烧进深夜，余烬幽火映照出残存的石柱，像秃鹫饱餐过后弃置的猛兽骨架。
“你很快就晓得了。”
天子蓦地收住笑声，轻描淡写地向大神官宣布：“神谕要求火祭来自科穆宁的活祭品调换降雨，”他俯视跪在圣坛前的族人，半晌沉默。
有那么一瞬，埃莉诺觉得弟弟要被对峙不下的两边从中扯断。
埃莉诺遵守母亲的嘱托，不敢昂首，只盯着皇舅的衣角看：号衣长长的后摆拐了个弯子自阶上拖曳垂下，她一朵玫瑰一朵玫瑰地数，第十三朵贝母镶嵌成的白玫瑰被血迹覆盖。
埃莉诺转头，才记起母亲在宅邸静养，父亲叮嘱她如果有事到西角门找人策应。
克里斯蒂娜披头披发地扑上前，发疯一样地嚎叫，却被紧紧按在地上。
“不，不成能！”
白石阶向下延展，深切云雾。埃莉诺不晓得在这云梯上走过多少回，即便想健忘，身材都忠厚地记着了该在那里立足、又该在那里转弯。她越行越快，干脆一口气奔到底，微微平复着呼吸昂首。
圣殿的大门翻开了，石阶顶端的空位上耸峙着刚才还不存在的柴堆，丹尼尔代替献祭的羔羊，哀鸣着、挣扎着，被绑上去。兵士开端往丹尼尔身上泼油。
十二岁时她看不明白，但以后从父母和旁人的只言片语中、以及母亲藏起的那封密信里她拼集出另一面究竟：安东尼斯是旧皇的第一个孩子，父亲未老他已成年，几个兄弟却一个接一个遭受不测。旧皇固然疯疯颠癫的，复苏时倒是个纯熟的政客，对宗子猜忌已久，不止一次发话要传位给外甥。而就在那比恶梦更可怖的那一天前，旧皇对安东尼斯的态度突然窜改，在筵席上笑吟吟地夸奖他不辱科穆宁之名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