曾九怔了怔,先不去管他,而是趁这温馨时候给他探了脉。但沉吟了足有一炷香时候,仍觉千头万绪,不大了然。恰时,那囚人悠悠醒转,曾九正要问他毒状如何,那边疼痛,那人又复惨叫起来,只疼得两眼血红,几近胸痹,手脚乱舞间几乎又从床上翻了下来。

曾九微微讶然,螓首微歪凝睇着他,笑道:“大哥哥,你不再考虑一下?”

欧阳锋道:“我们不必在这闲坐。你是我的高朋,该当好生接待。”说着,他向身畔白衣奴婢叮咛,“去囚室提两小我来。”

曾九将银勺子一扔,怅怅叹了口气,向听用的奴婢道:“将人抬下去罢。你们庄主呢?”

欧阳锋笑了笑,问:“瞧着不像活物。”

曾九道:“听起来有点意义,只是三个时候等也太久。”

欧阳锋见她首肯,眼风微微一抬,身边自有奴婢下去安排待会儿的宴饮。而他则缓缓问道:“那么曾女人有何见教?”

曾九本正因他豢养的奇蛇而心动不已,得了他这句话,立时牵住他衣袖欢声道:“愿赌伏输,该教我御蛇的体例了罢?”

欧阳锋也料知她必会承诺,浅笑道:“好。明日一早,你我二人同时下毒,互换毒人,旁得一句也不必提及。我们各凭手腕,看谁先解得了对方的毒。”

曾九解开香囊,从内里摸出一只半指长、寸余宽的小盒。那小盒形如玉牌,被她托在手心当中,只见玉翠欲滴,肤白如雪,两相映照下说不出得都雅。盒制如屉,推开半截后暴露内里一簇簇色如烟黛、颀长如絮的物事,瞧上去有点像棉绳,但又比之枯瘦金饰。

如此没法儿,她好胜心一炽,干脆也不憩息,连夜揣摩该如何解法。那囚人的中毒症状除了周身紫胀以外,只是一个痛字,初时还可使他昏倒来抵抗痛苦,待到第二日天明,非论用药还是点穴都没了用处,此人只痛得没法睡去,连叫都叫不出声来,几近奄奄一息。曾九又连下了几副药,只是见效甚微。

曾九嫣然道:“是啊。”说着从一旁矮几上取银筷子,自盒中夹出一絮,放到了空碟子里。

奔入屋中,只见那人周身已肿成一个紫薯馒头,她使极细的匕首在他臂上一扎到底,鲜血涌出别无异状,她看也不看,捡了一根细柄银勺在他臂骨上悄悄一刮。将勺子拿出来一看,上头正积着紫黑残余,她粘落在碟子上使净水一冲,见公然是腐臭的骨屑,不由喜道:“我晓得啦!再给我一会儿工夫!”话说到此处,她忽而如有所觉,回顾一望。

欧阳锋沉吟半晌,也不推让,从怀中取出一只小瓷瓶,拔塞倒出一颗棕草色药丸,约莫有指盖大小。他径直将毒丸放在掌中,道:“这药叫三时断肠。丸药遇水即融,一丝残渣也不会留余,下到人饮食中极是便利。人若中了这毒,一时候别无异状,但三个时候一过必然毒发,届时腹痛如绞,肠穿肚烂而死。”他见曾九听得当真,便浅笑道,“我想这毒该当算是叫人不晓得本身何时中了毒,杀人于无形之间了罢?”

欧阳锋面色冷酷,道:“我倒想就教,这东西你用来害人时,难不成也拿着筷子,谨慎翼翼夹起来,再放到人家身上?旁人便就傻站着任你施为?”

曾九浅笑道:“我可不看,怪怕人的。这么点儿事,我天然信大哥哥不会骗我。”她话这般说,内心却深思:“欧阳锋此人真是个暴虐胚子。不过我也比他好不到哪去就是了。”又蓦地忆起向经纶,怔怔想道,“像他这般的人,江湖这血雨腥风之地里,实在是凤毛麟角。”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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