袁同光却不睬他,也不敢看向经纶,只朝他侧身一揖,道:“教主,袁某没甚么本领,对不住你。”又不知向谁道,“向大哥在天有灵,无妨睁眼看一看罢!”说罢,回身拂袖而出。
他愣了一愣,不觉得然道:“你们中原人不是常说,成大事者不拘末节?何必做此惺惺之态?”又坐在椅上向韩康叮咛道,“还与他啰唣甚么?圣火令现在那边?”
大俱明王笑道:“教主说话天然管用。只是晁禅德不配位,就算做了教主,众位兄弟们也是不平的。他在这个位子上坐着, 也不知夜里能不能睡得安稳?”他话音未落, 向经纶抬起视线,向他投来了一瞥。
世人沉默半晌,陆连续续有人起家,往外头去等着了。留在屋中坐定不动的,除了曾九以外,尽皆是韩康的亲信部下了。
韩康微微皱眉,道:“鹏王何必起火?韩某又何尝有威胁教主的意义了?只是要教主听听大伙儿的设法罢了。”
向经纶道:“哦,本来诸位壮志凌云,倒是起意欲作卖民贼么。”
曾九见状,右手缓缓自扶手上落到腰间。
向经纶与他四目相视,道:“你若要杀了我,就固然来罢。”
向经纶瞧尽世人神采,缓缓道:“我与韩左使有几句奥妙话要说,你们那个情愿听的,就坐在这里。不肯意听的,请移步外头少待。”
大俱明王不由一愣。他自来中土,本有一番熊熊野心要发挥,可佘教主虽敬他身份职位,使他与四大法王划一高贵,但教中事件他向来插不太上话。如此郁郁至今,才同韩康一拍即合。他不惯于与中原人士相处,也不大清楚此中弯弯绕,韩康向来与他客客气气说好话,很有听服他总教使者身份的意义,故而他便有扬眉吐气之感,行行静态渐生骄贵。刚才他觉得教中高低已都被韩康收伏,这才图穷匕见,放出了话来,不料竟使群心摆荡。
韩康定定地凝睇着他,半晌叹道:“韩某平生杀人无数,早已满手鲜血,又何必再擦?”又道,“韩某与波塞妥思此贼虚与委蛇,不过是权宜之计。我所思所想,不过是坐看宋金两虎相斗,从中坐收渔利,实现我教大业罢了!若要当众讲来,不过是暗中刺杀金宋两国高官将领,使之剑拔弩张,待两方厮打起来,本教何愁不能乘势崛起!”
韩康走到他身前站定,道:“那就还需教主签一道手诏,声明晁禅等人暗害教主,私窃圣火令叛教而逃了。”他与向经纶对视半晌,叹道,“获咎了。”说罢,没染血迹的左手抬起一指,朝向经纶身上要穴点去。
韩康还没说话,怔忡半晌的辛英忽而回过神来,勃然大怒道:“你如何能打死了他!?”他一指韩康,两眼泛红,“你……你知不晓得,只要他才有那解药!”
向经纶叹了口气,又是一阵呛咳。他此次咳声甚剧,形如风中残烛,忽而竟侧头在渣斗中吐出一口血来,脸上愈见灰败之色。
韩康无法道:“同光兄……”
向经纶微微一笑,也不胶葛,缓缓道:“好。先不说这个。我想就教左使,眼下孝宗天子尚算贤明,惩办赃官,正视民生,南朝比起早些时候很有了些承平气象。此时突生兵伐,焉能成事?”
辛英张口结舌道:“你……你……你不是这么同我说的!你说不会毒死经纶,我才,我才……”
韩康与他不约而同的沉默了半晌,才缓缓道:“我瞧教主毫不成能将圣火令下落奉告了,是不是?”
向经纶却没去顾他,而是将目光落在失魂落魄的青松道人辛英身上,忽而道:“辛叔叔,你也附和韩左使做教主么?”
明教这一百年间,从未产生过教内法王死于内哄的景象,世人一时候只觉惊心动魄,俱都呆住了,却听韩康冷冷道:“此民气胸不轨,打着做金国喽啰的主张,实在死不敷惜。本日韩某杀他于此,请诸位兄弟做个见证。”他目光四绕,竟无人敢与他对视。复又回身朝向经纶一拱手,“部属行动不驯,令教主吃惊了。”