小金乌瞪大黑豆似的眼睛,吃紧叫了两声,仿佛非常愤恚。
常仪毕竟是神仙。弄得浑身狼狈,不过是不知如何动手。说实在的,十年游历,她就没住过像样的屋子。很快,她把统统清算安妥。另一个四周通风的草棚子呈现了。
“你说娟?是呢,畴前认得的人。我想想啊,分开的时候,她还是个小女人。她是部落里,最标致的女人。当然,比我差一点,我和他们,毕竟分歧嘛。”常仪的唇角勾画暖和的弧度,“十年啊,脸孔全非了……”
浑浊的双眼打量着风尘仆仆的客人,迷惑被欣喜代替。清澈的嗓音,被光阴的沙尘磨砺,粗哑得辨不出昔日的陈迹。曾有过的崇拜是稳定的。她说:“娥大人,是您!您终究返来了!”
小金乌闻言伸直了脖子,恶狠狠的叫了两声。他停顿了一瞬,自发得不为人知的瞄了一眼常仪,干脆利落的扬起小脑袋。
“我当然晓得你是谁。不然,我早就让夸父把你的小脑瓜翻开瓢了。”常仪轻声说,“记得哦,为了你,我但是叛变了朋友呢。”
小金乌从常仪怀里蹦出来,半空中打了个滚,飞到她的肩膀上。他歪头,与常仪对视,轻声鸣叫。
“那台子太高了,我和他们实在没那么远。”手指在小金乌的翅膀处打着旋儿,常仪闷闷的说,“不过,既然这间隔让他们放心……”她叹了口气,“就如他们所愿吧。”
“娟,是我。”常仪感喟道。
“不活力了?”常仪抬起手,仿佛想摸摸小金乌金灿灿的羽毛。她看了看沾了灰尘的手掌,将手放下。她说:“晚些时候请你吃烤肉,比起你们的美酒玉酿,滋味也不差。”
常仪的洞府在漆吴山中。说是洞府,也不过是草搭的棚子,年久失修,塌了大半。
小金乌眨了眨眼睛,勉为其难的点了点头。它叫了两声,尾音轻巧的上挑,仿佛很欢愉。
不过十年……
常仪曾经是人类的一员。常仪现在是人类膜拜的神仙。
小金乌还是那副不屑一顾的模样。他傲慢的闭着眼睛,却偷偷的暴露一条缝儿,时不时瞄常仪一眼。
“好好,我是志愿的。不管如何说,我都是好人了。”常仪好脾气的说,“现在好人要烤肉了,不幸的小鸟儿要不要尝尝?”说着,她拿出一个外型古怪的铜架子。如果有后代人在此,约莫能认出这是个简朴的烤炉。此时人族的器具以石器为主,铜器是极其贵重的。不过,常仪是神仙,总有率性的本钱。她外出游历,寻到了铜矿,第一个想到的不是炼制兵器,而是这个烤炉。
“是哟,塌了。十年没返来,早该想到的。”常仪装模作样的叹了口气,说,“天为被地为床,也很好,道法天然嘛~”
小金乌先是对劲的轻声鸣叫,随即想到了甚么,鸣声转为高亢,还恶狠狠的啄了常仪的耳朵。后者悄悄将小金乌扒开,顺手给他顺了顺毛。
娟不敢禁止常仪,只能看着她缓缓穿过村庄,向山中走去。
漆吴山还是萧瑟模样。山脚下的部落,仿佛还是当初的模样。部落里,添了陌生的面庞。似曾了解的表面,已是脸孔全非。更有很多,再不成见。
常仪勾起唇角,说:“我先归去了。”对上娟的欲言又止,她悄悄点头,“你晓得我在那里。”
“宽大些吧。如果死别不能制止,比起被凄风苦雨覆盖,沉浸在无尽的记念中自我折磨,还是寻到新的安慰好。”常仪揉了揉小金乌的小脑袋,“毕竟是在乎的存在呢,不要太无私啊。”
白叟唱起了悠长的调子,青年围着篝火跳舞。祝祭身上涂抹着玄奥的线条,对着图腾叩拜,祷告。本应作为神接管朝拜的常仪,捧着她的小金乌,早早的躲在了暗影里,看着一地热烈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