“如先生所说,将此二税废除,那么对内会使国库空虚,对外则使边防用度贫乏。保卫边陲的兵士一样是我朝子民,他们挨饿受冻,试问朝廷用甚么去供应他们?彼时虽能藏富于民,可内乱一起,又该如何抵当?国力弱败,朝廷不能庇护百姓,百姓的财产迟早会成为被掳掠的工具。”
相互相视之际,成若愚微微一笑,而容与也看到了,他的笑意里,始终都藏着一味谨慎与防备。
已将要说的话说完,他遂向成若愚一揖,表示呆立在一旁的林升,一道阔步走出了书院,出了大门,耳听书院中鼓噪声渐止,想来慎斋先生约莫要重新讲读经义了。
林升闻声这句,悄悄拽了拽容与的袖子,“大人,他这话甚么意义?”
“防患已然?”林升举头诘问,“先生的意义,是宦臣敛财为祸还尚未产生了?”
维扬书院地处扬州城西,原是升平朝一名致仕的礼部尚书,在早些年创办的讲学所。
立即有人回声起哄,纷繁说林升是南京派来监督书院和先生讲学的,又有人说他面白清秀,看上去清楚就像是个内宦,更有几个功德者渐渐逼近,看模样像是要同他实际一番。
成若愚听得深深蹙眉,愈发仔细心细打量起他。容与见世人还都在惊诧回味他的话,趁机向成若愚道,“鄙人一番妄言,有辱先生清听之处,还望恕罪。不便打搅先生讲学,还请先生持续吧。”
而人们口中的慎斋先生,则是升平朝吏部文选司郎中成若愚,其人是升平八年的进士,曾任户部主事,因获咎权贵而被贬谪外放,升平二十二年被推举出任内阁大学士,但终因立嗣一事触怒先帝,被削籍撤职。
围坐和站立的人早就把书院挤得满满铛铛,连门口都倚站了很多人,一眼望畴昔,来听讲学的,不但有文士秀才,另有老者稚童,更不乏贩夫走狗,足见成若愚在官方已颇具影响力。
容与道,“所谓实学,顾名思义就是实体达用,国朝的实学主张经世,以为学问必是要无益于国事,能够处理实际的题目。”
容与没推测他会俄然出言辩驳成若愚,不觉有些讶异。此时书院中人纷繁猎奇,转顾林升,也有人听了他的话几次颌首。
成若愚挥手表示世人温馨,问容与道,“愚方才所说,确为一家之言,一己之见。愚愿聆听先生分歧之高论,可否见教?”
固然一起之上,耳闻了很多成若愚讲学时的盛况,但是到了维扬书院,容与才明白在路边听到的那句,“连坐的处所都没有了。”当真不是虚言。
成若愚抚须摆首,态度安闲,“官辇毂,志不在君父。官封疆,志不在民生。居水边林下,志不活着道。君子无取焉。”
他顿了顿,环顾四下,接着道,“现在皇上鼎新税政,恰是防患边陲战事起,百姓辛苦堆集的财产被劫夺一空。但是在坐诸位,怕是难有身披铠甲、手执刀箭去边疆抗击内奸的志勇,却又想拔除朝廷征税,粉碎边防军费供应,侵害朝廷用兵之计。如此考虑不免失了忧患之心。着眼点,也不过和本身相干那一个利字罢了。”
容与忙将他揽在身后,朗声道,“君子矜而不争,和而分歧。诸位在此听慎斋先生讲学,想必都是心慕此道,若围攻一个持分歧定见之人,难道有违圣贤之训?信赖先生也不欲看到诸位与人争斗,偏私一己之见。”
林升满眼不屑,挑眉嘲笑道,“先生已答复我了,本来你所虑之事确是尚未产生。先生说不需产生亦可预判成果,将罪恶都归在宦臣身上,叨教先生,这罪恶,算不算是莫须有呢?”