最让钟荟气不过的是,卫七顶着一副祖荫的绝世好边幅,偏要和她个黄毛药罐子抢才名,这是何必来哉?怨归怨,倒是不甘心将京都第一才女的头衔拱手让人,拼着吐出两口鲜血也要争这一口闲气。
每年秋风起时,荀府便大开赏菊宴,届时京师辐凑,佳宾盈门,宴上的一篓篓膏蟹都是从江南运来的,年年都要跑死几匹快马。
“阿婴晓得母亲疼我。”钟荟故意也学三娘子撒撒娇,把戏演得真一些,到底身子僵着死活做不出来,只得作罢了。
蒲桃去了未几时,便提了个五层的食盒返来。
冲弱老是有几分不幸敬爱的,但即便有一段同路,毕竟是要分道扬镳,钟荟望着三娘子林檎果般红扑扑的面庞,有些遗憾地想。
钟荟顿时食指大动,旋即又有些苦楚,甚么时候连隔夜羹汤也能叫她垂涎三尺了?
“阿婴是不是闷坏了?”曾氏驯良地执起她的手,将她拉到身前,“阿娘看着气色倒好多了,天也垂垂和缓了,白日莫拘在院子里,去园子里玩玩,跑动跑动,归去上学倒不急在一时,毕竟将养好身子最紧急,落下病根是一辈子的事。如果怕夫子见怪,阿娘去替你说道。”
“啊呀看看卫家小娘子这乌油油的头发,我们十一娘也不知怎的,发色黄不说,还稀拉拉的总不见长……”——这个还是她亲娘。
见贤思齐不是这么用的哎,钟荟心说,她这三mm挺会往本身脸上贴金。
钟荟总感觉自打那天她在夫人面前讨情以后,蒲桃就有些不一样了,仿佛展颜的时候也多了些,也不知是不是她的错觉。
三娘子被她捧得极其舒坦含蓄,忍不住有些怜悯她,但是又鄙夷地想,笨得连句话都说倒霉索,能学出甚么花来,便落得风雅一次卖她个虚情面。
卫七与她并称京都双姝,要说风雅渊薮比她退了一射之地,但是论博观深沉,却又略胜她一筹——钟荟生性有些家传的不着四六,当然是文采风骚,做起端庄学问来老是难以沉心静气。
因而翌日按例去继母院里存候的时候,钟荟便让三娘子吃了一惊。
钟荟回过神来有些骇然,也不知如何的,迩来思路老是跟拉磨的驴一样,不知不觉就绕着吃食打转。
“你看那卫七娘,声容吐属多么端雅,何尝如你这般手脚不断似个猢狲……”
变作姜二娘后,钟荟终究得偿所愿地“偷得浮生半日闲”,感到世上绝无更美好的滋味,想来高山登仙也不过如此了:
“枇杷从南边运过来有些光阴了,奴婢见皮已有些发黑,便没有拿来,”蒲桃一边翻开食盒,将吃食一样样摆在案上,一边说道,“这些青枣倒还新奇。”
白瓷碟中盛着去核切片的青枣,五色琉璃盘上摆着乌黑的笼饼,酪浆盛于镂银碗中,上面还洒了各色果干,越窑青瓷盘中装点着几只拇指大小的裹蒸,已经剥去了竹箨,蒸熟的精浙米泛出莹亮的紫绀光彩来,一旁几个褐釉小缽中别离盛着香药、松子和胡桃碎。
“阿娘,既然阿姊见贤思齐,故意长进勤奋,那就让她与我一起读书罢,”三娘子抱着曾氏的胳膊,埋头在她怀里蹭来蹭去,“好不好嘛,我也想同阿姊一起上学。”
“对!对!就是这句!三mm公然是饱读诗书,”钟荟赞叹着,脸上暴露七分钦羡三分落寞来,“如果有朝一日我也能像三mm那样出口成章就好了。”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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钟荟只在荀家尝到过这么肥腴的螃蟹——钟老太爷感觉暴殄天物有伤天和,以是钟家虽有“变一瓜为数十种,一菜为数十味”的巧厨子,却平空变不出肥螃蟹来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