檐下的灯灭了,兰奴正要唤人换盏,一阵伶仃环佩声由远及近,昂首一望,只见一个梳着飞天髻的锦衣女郎提了曳地的裙摆踏进了室内,目光肆意,到处打量账内幕景。兰奴内心一怒,正要呵叱,对方指了指她和另一边的侍从边江,开口道:“尔等出去,我与你们郎君有事相商。”
如此天差地别,叫人忍俊不由。
元梓桐心中一突,避席起家,身子微微伏低,顿首正拜:“竖女无知,拜见琅琊公,邸下恕阿九冲犯之罪。”
男人奸笑一声:“有人告发,这里有人私杀耕牛,取肉而食。至于兄弟是在哪儿办差的,等去了县衙大狱,天然有人会奉告你们。”
在这个极度崇尚美的期间,女郎妇婆并不粉饰本身对美的爱好,较之南地,北地民风更浓。传闻李元晔在骊山草堂肄业之时,县中乃至临县外郡女郎妇婆常常携闺伴好友来看,三五成群,将个偌大的骊山围得水泄不通,夫子嗟叹,士子怨怼,逼得他不得不移居骊山东南的偏僻险峰,只求一刻安宁。又因其小字檀奴,世人便称其为“江陵檀郎”。
“恰是陇西江陵。”
“承女郎贵言,晔不甚感激。”他这才豁然一笑,本来有些清萧瑟寞的眸子也多了几清楚朗明丽。
秋姜停下了脚步。仿佛心有灵犀般,前面那人也侧转过身来。四目相对,他可贵地暴露了一丝愠怒的神情,面色冰冷,眼底多有嘲色。
时人皆以貌取人,的确叹为观止。昔年潘岳携弹弓于洛阳城中投射,女郎妇人连手围之,争相歌颂,大才子左思惟要效仿,成果因为长相丑恶而遭老妪鄙弃、老媪投掷。
元梓桐笑了,挑眉道:“公若为庸人,人间何人敢称士子学士?”
世人都晓得,江陵王李陵有两个了不起的儿子,嫡宗子李元宏,年二十又五,封清河王;嫡次子李元晔,年十七,封琅琊公。二人少年景名,面貌出众,文采风骚,前者十六于范阳登高雅集策论而被时任中正官评为二品,拜大名儒陈郡谢远为师;后者乃是南朝第一名流琅琊王恭的首徒,年方十四便被巡至的太师、太保亲评为一品,以一篇《汾阳集序》技惊四座。九品中正轨制有一个商定俗成的端方,那就是士族后辈凡是入品,必为六品之上。但是,哪怕如此,也鲜少有如此幼年之人被评为上三品,更遑论是一品,北朝已有百年未见。而后北地士族皆谓:“江陵李氏有二郎,天下那个不识君”。
兰奴气得七窍生烟,却听身边元梓桐说:“菜是我点的,和他们没有干系,你抓我吧。”
李陵固然是汉人门阀后辈,其先太~祖妣宇文氏倒是太皇太后的亲mm,江陵李氏一脉得此庇荫,自宣帝秉承文帝以来,都很得皇室正视,更赐其七代子孙皆以‘元’为名首,寄意二者为一家。李陵虽是皇亲,却终是外姓,本也只得秉承郡王规制的食邑,位在三公之下,却得享亲王尊荣,封地、食邑皆与河南王元瑛不相高低,在南边算是一方豪强。但是,本朝天子继位后,仿佛对李陵多有不满,又因为李陵不久前入京朝圣时获咎了国舅高兆,几遭弹劾,现在尚在京都洛阳受审。
兰奴傲然道:“公子郡望陇西李氏,奴婢幼时入府,得夫人垂怜,陪侍公子摆布,已稀有十之载,拜于江陵一脉李氏族下。”
“王子犯法,也与百姓同罪。”
“请上座。”李元晔并不在乎,抬手命人备二席。
元梓桐有些心虚,偷看他的神采,佯装平静道:“有何不当?”